第346章 河畔人家

 小秦淮河畔的房屋木舍,都是水上討生人家所建。

 水上人家和陸上人家不同,大部分都住在船裡,只有自家沒船,或者單靠運河上出苦力為生的,才在河邊修建房屋。

 這些屋舍多是簡陋不堪,低矮粗鄙,院落內雜亂,各種工具和晾曬的衣物到處都是,有的還掛著破漁網、破斗笠蓑衣,看都是些無法再使用的物品,但卻捨不得丟棄。

 趙檉邊走邊觀望這些院落,與東京不同,東京河岸的房屋因為冬天要抵禦嚴寒,所以都厚實緊密,這裡的房子卻許多就是簡單木板搭建,有的還四壁透光。

 趙檉瞅了一眼趙元奴,看到她眼中濃濃的眷戀,不由心底微嘆口氣。

 趙元奴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低頭小聲道:“奴家小時候便居住在此。”

 趙檉點頭笑道:“果然地理不同,風色便是迥異。”

 此刻已是下午,尋常百姓家都是日裡兩食,許多院落燃起了炊煙,有一股特殊鮮香瀰漫開來。

 “這是在熬小魚湯,奴家小時候……”說著,趙元奴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仔細觀看之後,神色劇烈變化起來,身體輕輕顫抖。

 趙檉見狀知道這裡肯定就是趙元奴的家了,衝旁使了個眼色,長槍隊立刻上前圍住小院,隨後沈飛帶人前去敲門。

 其實這沿岸的人家,不少都瞧見了趙檉的王駕隊伍,畢竟院牆低矮,有的甚或就是樹木枝條圈圍起來,一眼就可以到很遠。

 趙檉的車駕上方有紅色華蓋,繡雲飛鳳,兩旁又有彩旗飄揚,前後更有長槍短刀儀列,就算河邊人家再沒見識,也知道來了大人物,車駕本就不是尋常人可以坐的,何況還有刀槍儀仗開路。

 他們雖然未必認得華蓋,但這看似大傘的東西,就算是知府大人出門都沒有,哪能不曉得其間厲害,便不敢出門,只在院中偷看。

 趙元奴停下這處和旁的院落並無太大區別,同樣在燃炊做飯,做的正是趙元奴口中的小魚湯。

 一名肥胖婦人本來躲在土灶後面畏畏縮縮地向牆外偷看,卻見那隊伍竟然在自家外面停住,隨後“呼啦”一聲,被兵丁團團圍住,不由驚慌起來,踉蹌著向屋內跑去,邊跑邊喊:“他嗲嗲,禍事了,禍事了……”

 沈飛在門前看到這情形有些無語,他們雖然持刀帶槍,可若真的來抓人,又怎麼會先行敲門?這婆娘也太沒見識了吧!

 趙檉摸了摸下巴,道:“直接進去吧。”

 沈飛推了兩下院門,打開後帶人列下隊伍,趙檉和趙元奴這才邁步進入院中。

 瞅了眼露天灶上的小魚湯,趙檉笑道:“倒是原汁原味的美食,也就在這河邊才有。”

 趙元奴有些猶豫地望向前面,就這時只見那房門打開,從裡面出來個穿粗布衣服的赤腳男人,後面還跟著剛剛的胖婆娘。

 兩個不敢抬頭,在灶那邊“撲通”一聲跪倒於地,男人叩頭道:“大人,大人,草民那孽畜又犯了什麼事情?竟勞大人親來捉拿。”

 趙檉瞅著這男人,又回頭看向趙元奴,趙元奴自這男人出來後就躲去了他身後,此刻目光來望,顫抖著點了點頭。

 趙檉心裡有數,便道:“甚麼捉拿?”

 男人聞言一愕,隨後再叩頭道:“大人不是來拿草民家那不爭氣的大郎嗎?”

 趙檉皺眉看向沈飛,沈飛立刻接口道:“你這人說話纏夾不清,你家大郎怎麼了?”

 男人聞言發覺有些不對,但又不敢不答,訥訥地道:“草民家的那個孽畜,偷了街上商鋪錢財,去關撲店關撲,又打傷了關撲店夥計,衙里正在捉拿,公人已經來過幾次,可實在不在家中,若是回來,草民一定前去報官,不敢隱瞞。”

 沈飛道:“原來你家大郎有案在身,但我們卻不是來捉拿的,只是在外面聞了魚湯氣味鮮美,才走進來看,卻不料竟有這樁事。”

 男人反應過來,他家大郎的案子雖然不小,但也就是兩個揚州府差役過來詢問,眼前這種場面絕對不可能是來捉人,這一看就是貴人出行才對,不由心頭鬆了口氣,壯著膽子道:“不知大人是……”

 沈飛打斷他道:“不該問的不要詢問。”

 男人和後面肥胖婆娘立刻伏頭拄地,連呼罪過不敢。

 趙檉這時道:“無妨,告予他知就是。”

 沈飛這才道:“你二個聽好了,當朝秦王殿下安撫兩淮,駐紮揚州,今日出巡,王駕落於你家,豈敢無禮?”

 男子聞言大驚失色,口中不自覺地發出了“啊”聲,整個人瑟瑟發抖起來。

 後面的肥胖婆娘更是嚇得身體都趴到了地上,吃了一嘴泥土,卻動也不敢動上分毫。

 “王,王駕千歲……草民不知王駕降臨,還請恕草民大罪。”男人半生在運河之上打拼,總比婆娘多幾分見地,勉強開口,又把頭猛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