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之水 作品

第309章 世無大才,遂使庸人成名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趙檉心中感嘆,出了府門。

 他帶上雨墨和蘇石,馬車一路前行直奔宮城。

 依舊走的宣德門,隨後進入了皇宮。

 這次宴席開在延福宮群玉殿,這座殿平時少用,大抵只有道君皇帝與群臣研討琴棋書畫、園林藝術時才會開放。

 但近幾年來,隨著年齡的關係,道君皇帝日漸懶惰,朝上也沒人書畫能夠再予他借鑑,至於艮嶽也基本將要完成,所以這裡便蕭條下來。

 眼下這殿內燻了獸爐,驅除著久不經人氣而生出的黴味。

 十六扇窗皆打開通風,不少小內侍在裡面緊張忙碌。

 桌案都已經擺好,其外還有琴桌簫臺等奏樂場物。

 九頂的銀燭臺燒著,牛油大蜡火苗旺盛,同映著殿內的那些明珠一起發光。

 又待片刻,天色微黯,殿外一群人眾星捧月般簇擁著道君皇帝到來。

 只見他頭戴儒巾,身穿儒衫,大袖飄飄,一派道貌岸然模樣。

 後面跟著王黼、蔡攸、白時中,周邦彥四個。

 周邦彥今年已是六十四歲,大宋沒有明確的退休制度,之前曾規定過七十離任,但卻實行不下去,最後成為一紙空文,不了了之。

 因為這個時代,人均的壽命沒有那麼長,所以很多官員根本做不到七十歲的官,就已經故去。

 還有不到七十歲主動致仕的,朝廷很多時候並不批准。

 至於壽命長能活到七十的,已經是極少一部分了,這個時候朝廷便不會去強制,所以大抵都是可以做官做到老死的。

 周邦彥這時鬍鬚已是半白,走起路來呼呼生風,精神頭十分的好,只是雙眉緊鎖,神色凝重,似乎在思想什麼要緊之事。

 四人後面還跟著十幾個,除了李清照之外,東京的詞作名家幾乎都到齊了。

 這些人也沒有太年輕的,幾乎都是四十歲往上走,留著鬍鬚,神情複雜。

 他們自是知道今天入宮做什麼,每個人都是被道君皇帝給叫過來的,畢竟詞作名家只是個稱號,這些人大多都是有官身的。

 其實自古皆如此,大儒也好,大家也罷,哪裡有沒做過官的,有的人甚至一生都在仕途跋涉。

 上到夫子孟子。

 後到前朝的四傑四士李杜元白劉王孟。

 至本朝二晏二宋三蘇四學士等等。

 甚至白衣卿相,慢詞聖手的柳永,五十一歲還去科舉,終於及

 甚麼奉旨填詞,盡皆口是心非。

 詩人詞家之中,宰相尚書尋常見,知府知縣到處聞。

 所以文壇士林,其實就是大大小小的官員組成,其中罕有平民百姓。

 士大夫眼中,詩詞乃是種高雅的東西,只屬貴族階層,從不屬於黎庶。

 沒有哪個平民百姓出門會吟兩句詩,誦一首詞的。

 但平民百姓許多都會哼唱戲文,唱小曲,曲子才是百姓日常生活常見的東西。

 而如今,秦王竟然把曲子拔高到與詞一較高下的地步,那豈不是將平民與士大夫等齊了?

 這是所有詞人都不能忍的,這是掀了他們的逆鱗。

 曲有什麼資格和詞一較高下?就像螻蟻般的百姓,如何與文人士大夫平起平坐?

 周邦彥就是帶著這種心情進京的,哪怕對方是秦王,這麼做也不行!

 這是文壇之爭,他不懼怕什麼彼此身份懸殊,秦王也是士林領袖,蓋不會因此為難於他。

 可他本來只是想與秦王辯駁理論,不知道為何官家竟插手進來。

 不過他多多少少看出些官家的意思,應該也不想讓秦王把曲子抬上去。

 但這樣一來,卻是有些變了味道……

 眾人進殿,道君皇帝看到四周佈置很滿意,老二最近鬧騰得實在是太不像話,禁足剛結束就出門搞出這麼大的事情來。

 甚麼曲與詞相爭?曲子怎麼可能和詞相爭呢!道君皇帝也是個寫詩填詞的,雖然成就沒有書畫高,但絕不相信曲子能和詞平起平坐。

 他倒是看了太學詩會上那兩首中秋曲,雖然不錯,但又怎會個個都如這般好?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