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星戀晨 作品

第六百四十六章 另類的人生(十一)


  我醒了,從夢裡醒了。我怎麼又睡著了,因為八字太輕又被靈魂干擾了嗎?如果,夢是真的,我被靈幻干擾了,那就是說,長葛大爺他…

  連忙往長葛大爺旁的床頭櫃看去,心跳監測儀已經不跳動了,一條直直的長條電磁線在屏幕上延伸,再看長葛大爺他已經安詳地離開了,就跟睡著了一樣。原來,就在我睡著的時間,長葛大爺已經去世了,就這麼無痛苦地走了。

  我的眼睛紅了,卻沒有哭出聲,淚水還在眼眶裡打轉。因為,我替長葛大爺感到難過,久病床前無孝子的他,就連死的時候他的兒子和女兒都沒有守在身邊,只有我這個不是親人,但勝似親人的人在。一個半透明狀態的人形輕飄飄地來到了我的面前,一看是長葛大爺的靈魂,他正盤腿對我微笑。他的身下,則是一個鼻孔插著氧氣管,身上貼著各種管線的本人屍體,這一屍一魂對比鮮明。

  長葛大爺去世並沒有痛苦,算是喜喪,不管怎麼說,也是值得高興的事情。這一點從長葛大爺那青白色的半透明靈魂,就看得出來,之前,鬼妓和薛凱麗的靈魂都是黑黑的。這就是常靈魂和怨靈的區別,所以,這一點來說長葛大爺的靈魂是沒有受到汙染的靈魂。

  這麼說來,長葛大爺的去世還是很不錯的,這可能就是好人有好報吧。現在,又想一想師傅的結局就很差了,臨了還得把自己的三魂七魄貢獻出來,用以封印敵魔的分身。好人有好報,還是得打上一個大大的引號的,相比較起來,長葛大爺就幸福多了。也有一種可能就是道家弟子,註定了命運如此吧。也許,我和我其他的四個師兄弟們的下場,也跟傻福差不多,當然,我不希望是這樣的,我們還是要竭盡全力打敗敵魔,換個好的結果的。

  見慣了那些個玩意的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靈魂出竅,縱使華佗再世也枉然了,終於繃不住了,鼻子一酸,眼眶無法再存儲更多的淚水,眼淚順著眼瞼從臉頰滑落。但是,心中還有一絲幻想還是對著他拋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長葛大爺仍然是那張慈祥的臉,緩緩地對我點了點頭,那就是說明他已經去世了,真真的去世了。

  長葛大爺看穿了我的心思,也注意到了我為他落淚,很是欣慰,而我卻替他鳴不平,道:“大爺,您這麼好的一個人,臨死了一個親人都沒在身邊,老天爺真是太殘忍了。”

  但是他卻不以為意,笑著說道:“張若虛,別難過,雖然我的親生兒子和女兒沒有在我生命的最後陪伴著我,不過,有你陪著,我已經很開心了。大爺沒有白疼你小子,比我的親生兒子還有女兒都親呢!張若虛,你這娃娃的八字太輕了,都怕你命不長,才幫你求了長命鎖,可是啊,長命鎖並不是一直能讓你長命的物件,反而還是一個讓你受到干擾的東西。”

  一聽長命鎖不能讓人一直長命,我心裡打起了鼓,長命鎖不長命?我有點不明白了,但還是堅強地說:“沒事,大爺,我不怕,我的命一定很長,咱不靠長命鎖。”要說我不怕,那是假話,畢竟張小嫻是靠長命鎖才平平安安活了十九年多,長命鎖一離身他就被鬼帶走了,長命鎖不長命是不是有點……

  不過,怕也就是那麼一瞬,待到我平復下來,看著長葛大爺心裡有了著落,他也是求了長命鎖的人。原因也是他的兒子小時候被鬼迷了,幾乎死去,靠著長命鎖也平安了二十多年。所以,我才替長葛大爺悲哀啊,為什麼自己的兒子會這麼不孝順,要沒有長葛大爺求來的長命鎖,怕是早就死了。誰知道,長葛大爺的兒子竟然是個白眼狼,不由得悲傷情緒填滿。

  長葛大爺又慈祥溫和地對我說道:“孩子,不要難過了,死亡沒什麼可怕的,而且,對我來說是解脫,我不用再飽受病魔的折磨了,還不用給你們添麻煩了。你不要太難過,我病得這麼重,早就不想活了,活著也是難受啊,死了才好。加上我腦袋每天懵懵的,也鬧不清楚自己是睡還是醒了。我這一死,全都輕鬆了,病沒了,頭腦也清醒了。”

  “另外,還有啊,你不要怨恨你柱子哥(柱子,正是長葛大爺兒子的乳名)。他是個孝順的孩子,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不是他不想孝順,是不能孝順!怪,就怪長命鎖,那保命又索命的長命鎖。”他的話,讓我害怕不已,尤其是‘保命又索命’這五個字,在我的腦海內不斷重複,長葛大爺為了自己的兒子能活,只能讓他的孩子被誤會成不孝順了。

  我剛想開口跟他說話,卻還是讓他搶先一步說:“張若虛,你的長命鎖也要注意啊,它能救你也能害你。好了,昨天我就看見你老太爺躺在我旁邊的那張床上,一直注視著我,他是等著我,要把我接走。可是,我還有點捨不得,捨不得你爹還有你,這才一直撐著,沒有撒手人寰跟你老太爺走,現在好了,我看著你這麼健康,我可以放心走了。”

  原來,昨天晚上在我旁邊那個白霧形狀的人形就是長葛大爺的父親啊!要不說,他一直不走,原來是來接自己兒子離開的,這下我明白了。

  我擦乾淨了眼淚,極力挽留道:“大爺,我爹很快就到了,要不你再等等他吧!好歹,跟我爹再見上最後一面啊!哪怕是最後一面也好,起碼說上一句話,再走。”

  長葛大爺搖了搖頭,謝絕了我的好意,道:“能活著誰不願意活著呢,但是啊,這都是命!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然後,他伸出來了自己那枯槁的虛無之手,像摸小孩的頭那樣撫摸了一下我的頭,因為他是虛體,虛無的手一下就穿過了我的腦袋,我沒有任何感覺,但是心裡卻真真地體會到了大爺的關懷。

  再次看向長葛大爺,他已經飄了起來,我只能抬頭仰望他,他呲咪著笑臉繼續說:“我已經是個鬼了,輕飄飄的還真是不習慣。再說了,我這七勞五傷的身體經不起折騰了,不用閻王點卯,我也得自覺地走了。張若虛,再見了!”聽著長葛大爺真的要離開了,心中的酸楚更無法形容了,才止住沒多久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我的死是有意義的,我死能還你柱子哥的生,所以,我是心甘情願地走的,張若虛,咱不哭,聽大爺的話,以後做個男子漢,不許哭了,好好娶個媳婦過讓人家羨慕的生活。再跟你爹帶個話,好好過日子,我會在下邊看著他的。”長葛大爺的靈魂笑著說,人家都說鬼魂最可怕,但是慈善的長葛大爺的靈魂不僅不可怕反而有點招人喜愛。

  正說著,長葛大爺的半透明身子漸漸地淡了,我知道,這個情形那是靈魂要離開了,畢竟現在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他了,他要去一個亡者的世界裡了。條件反射地想要去抓他,但卻抓了把空氣,實體和虛體是無法碰觸的……這時,我才想起來,忘了問他求得長命鎖在哪!連忙抓緊問道:“大爺,你家的長命鎖呢?”

  沒有回答的聲音,我還是問得晚了,長葛大爺已經走了……

  現在已經是凌晨五點了,長葛大爺的死亡時間正好是今日凌晨五點整,就像他說的,他已經等不及再見我爹一面了。人畢竟是血肉之軀,在病魔面前終將會被打敗。我只覺得頭沉沉的昏昏的,難道我又做夢了,醒過來了的我趴在床尾,長葛大爺還躺在病床上,身體已經亮了,正常人的胸口起伏動作也沒有了。

  再一摸他的身體,已經涼了下來,靈魂出竅這麼長時間了,肯定是死了,只不過,我一直沉浸在親人離世的畫面之中,不願意醒過來。

  我的本來人生線,選擇跟了師傅,所以,親情方面很不到位。可以說是一種難以解釋的缺失,剛好,我在這條人生線上給找補回來了。雖然說,不缺親情,不缺愛了,但是,痛苦一點也不見得少,那就是親人的離世,對我來說也挺難過的。要知道,我是個爺爺不疼,奶奶不愛的主,我的這雙陰陽眼可以說是我的榮幸和天賦,也可以說是我的災難和劫數。

  但是,事實還是要尊重的,長葛大爺死了還是死了,就該正式面對。

  我這才趕緊跑到了護士站,叫醫生們過來搶救,我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儘管我還是希望醫務工作者可以把長葛大爺再挽救回來,可這一切都是奢望,他真的離開了,搶救不回來。我努力回想整理了一下,在夢中與長葛大爺的對話,我知道,那絕對不僅僅是夢中的幾句無意之言,至少,‘24’這個數字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幸好,我來的時候長葛大爺還在搶救,也算是見了他老人家最後一面,也是有個自己人守在身邊。等我爹還有我娘他們倆趕到的時候,都已經是上午七點多了,此時長葛大爺的遺體已經被醫院安排靈車往家裡送了。

  至於往哪裡送,那自然往老家送了,村裡的人尤其覺得落葉歸根很重要,長葛大爺死了,老闆不在,兒子不在,只能由全權操辦了。想到這裡,我還真覺得長葛大爺有那麼一些可憐。

  按照我們老家的習俗,人要是死在了外邊而不是家裡,那是不能進屋子的。於是,我就和爹孃回了老家,在長葛大爺家屋外的壩子上支起了個棚子,這樣一個簡易的靈堂算是搭起來了,在看我娘,已經哭成了個淚人,不能在外邊操持喪事了。

  儘管我國已經在全國各地推廣施行火葬好幾十年了,但是,在我們這塊山高皇帝遠的落後鄉村,卻沒有受到火葬的影響,哪怕縣城裡已經有了火葬殯儀館,但依舊不影響我們村裡的人對逝去之人土葬。畢竟,我們村這裡人很少,山地和窪地又很多,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板結化的荒土,再加上窮山惡水出刁民,民政部門不太敢管我們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道。我家人還有長葛大爺的幾個親戚一合計,還是決定把他土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