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遙 作品

第三卷江山有名 第四十九章 白衣怒馬入龍臺


許韶的死,在兩日後順利結案。

郡守發佈的告示上寫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殺人行兇者乃是那個叫做劉楓劉望川的人。

這個人因為江山評未能登臺,便懷恨在心,伺機在深夜潛進江山樓青雲閣許韶的房間,將許韶殺死,又碰到了前來問安的何掌櫃,為了不使自己暴露,便再次暴起行兇,將何掌櫃也殺死。

為了嫁禍他人,便在屏風上留下了那句話,只是心神不寧,慌亂之下,沒有寫全,被人驚走。

竟灞南城郡守田壽抽絲剝繭,全力偵辦終於將事情的真相查的明白清楚。然劉楓唯恐懼,又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便在事情即將敗露之時,畏罪自殺。

所幸天理昭昭,朝廷天威不可侵犯,現已將所有事情查明。

證據確鑿,不容置疑。

南漳蘇凌全力配合郡守衙門偵破兇案,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故無罪釋放,恢復清白。

告示一出,這許韶之死便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百姓談資。

深信不疑者有之,言說劉楓在江山樓便振振有詞,還煽動人心,混淆視聽,如今伏法,乃是大快人心;半信半疑者有之,卻也怕禍及自身,三緘其口;半字不信的更有之,皆說此乃推脫之詞,許韶之死絕對不會如此簡單,這其中的真相必定錯綜複雜,關係著朝堂上的一些實權人物的切身利益,故而才找了一個替死鬼,草草了事罷了。

只是,那劉楓卻是死便死了,倒也活該如此。

許韶畢竟是一時大儒名士,他身死這件事,畢竟算個大事,郡守奏本直達天聽。

然而所定罪犯和最後結案的陳詞,無論是司空府、渤海、抑或者清流一派,皆在此事上出奇的一致,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要求嚴加察查,更是達成了微妙的默契,一直認為此案已然真相大白,就此結案便是最好的處置方式。

在這件事上,吵了爭了數年的朝堂各派,少有的意見一致,一片和諧。

清流派更是嚴令天下學子,不得妄議此事,否則必將嚴懲。

一時之間,整個大晉王朝口徑統一,這案子便是真真正正的畫上了一個句號。

只是這許韶,生前便是大儒名士,死後更是極盡哀榮,朝廷派了天使官,駕臨灞南城,當著天下學子的面親自弔唁,更是追贈儒門風骨四字。

許韶出ˇ殯那天,更是萬人空巷,更有朝廷派來的舉足輕重的太學才俊抬棺扶靈。

灞南城內的中心大街之上,許韶靈柩所到之處,白色招魂幡上儒門風骨四字迎風招展,格外的刺眼。

所行一路,儒生學子呼啦啦的跪倒一片,更是悲聲大方,慟哭震天。

自此之後,世間再無江山評這一盛會,蘇凌那赤濟二字,竟然成了字字千金的榮耀,那可是許老夫子生前最後的賞識。

作為許韶生前最後的青眼抬舉,蘇凌也“榮幸”的成為扶靈的一員。

只是蘇凌可從未覺得自己榮幸,倒覺得這場面越是弘大肅穆,越是寫滿了荒唐和可笑。

他心中這樣想著,但表面之上卻不能露出半分。

其實他也倒是挺感激這個死鬼許韶,生前最起碼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他聲名傳揚的功勞當然還是要記在這死鬼頭上。

想到此處,倒也真真掉了幾點淚出來。

杜恆以為蘇凌是真的傷心,見他掉淚,未免也傷心非常,這兄弟果真是個實誠的主,咧著一張大嘴,嗚嗚嚎個沒完。

他這模樣,倒真讓有些不明所以之人以為許老夫子風骨果真不虛,連這樣的粗糙漢子都能哭得如此心碎。

試問幾人可以做到?

只是他那聲音實在難聽,最後蘇凌實在難以忍受,狠狠的在他屁股上踹了兩腳。

杜恆這才發覺蘇凌早就不哭了,便是連淚痕也沒有半點,便疑惑的問道:“我以為你傷心呢,怎麼著也得配合一下不是。”

蘇凌低聲道:“你要是真配合我,便抽空溜到廚房給我找幾顆辣椒來。”

杜恆雖不明用意,還是趁人不備,溜進廚房拽了兩三顆幹辣椒出來,拿給蘇凌。

蘇凌用長袖遮了臉,拿著辣椒在自己的眼上一陣亂抹。

長袖放下後,再看蘇凌,兩隻眼睛紅腫無比,鼻涕眼淚如斷了線一般剌剌直流。

再加上蘇凌那被辣到五官扭曲的表情。

除了杜恆,皆以為蘇凌知恩不忘,這哭得樣子,著實痛斷肝腸,讓人心生敬意。

杜恆滿頭黑線,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這是演的哪一齣?”

蘇凌便用手甩著鼻涕眼淚,便道:“你懂個什麼,我不這樣做,一會兒大街上的人看到我一滴眼淚也沒有,豈不是有點實在不像話麼。”

杜恆聞言,大嘴一咧,嘿嘿大笑起來。

這笑聲驚動了扶靈的眾人,皆側目而視。

很多人心下奇怪,方才這黑糙漢子還哇哇大哭,這會兒怎麼笑的如此大聲。

早有自作聰明的人開口道:“這個黑漢果真摯誠,先哭後笑,定是悲傷過度,精神恍惚所致。”

又是一片嗟嘆感慨。

喪事在一片沉重笙樂中莊重結束。

只是時光漫漫,過了一年之後,誰又能想起灞南城外,黃土崗上那座孤墳呢?



人都是一時感性,記打不記挨的主。

當夜。

一處酒樓之中,袁戊謙和沈乾、田續一干人等都坐在那裡,桌上的好酒好菜似乎一點未動,臉上都有些焦急的神色,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沈乾、田續還算沉穩,那袁戊謙便不行了,彷如臥不穩的兔子,一會兒抓耳撓腮,一會兒又站起身來,來回的踱著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