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月猴年 作品

第2411章是個人物(第2頁)


想明白了這些,對於盧毓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就可以理解了。

但對於盧毓的問題,王昶有些不想要正面去回答。一方面是驃騎將軍的這些政策和手段,王昶自己都沒有完全琢磨透徹,要是說錯了,反而更不好,另外一方面麼,這些問題也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楚的,牽扯的東西太多。

可又不得不回答。

於是王昶看著盧毓,緩緩的說道:『賢弟數日前嘗於關中村寨觀之,以賢弟之見,關中村寨之民,可與兗豫之民同乎?』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點。

辯論的時候,非常忌諱雞同鴨講,或者說雙方爭論的時候隨便改變原有的立場,就像是遇到富豪說要談感情,絕對不是衝著錢來的,然後碰到普通人則是說要感情沒有用,要有錢財才能有安全感。

關中的村寨的結構體系,和山東士族那邊的村寨不一樣的,即便是不說在政治方面的差異,在生產力方面上也是有顯著差異的。雖然說兗州豫州等地也有農學士和工學士,但是那些農學士工學士多半都是在士族子弟的控制之下,根本難以真正的像是關中三輔還有其他斐潛控制的區域那樣,可以真正走到田間地頭去。

還有農業上的技術,關中作為農學士和工學士的核心地域,對於這些方面的持續研究和改進,也是山東士族區域的村寨無法相比較的。

王昶心中知曉這些,當下如此說,不過是想要試探一下盧毓對於這些情況的瞭解程度,如果說盧毓提出兩邊的情況不同,不能簡單的視為相同的村寨,那麼王昶就需要改變另外的策略了……

但是很遺憾,盧毓微微思索了片刻,竟然是表示同意。『天下之境,皆為漢土。天下之村寨,皆為漢民,雖有富庶之差,然似之是也。』

王昶動了動眉毛,似乎是想要笑,卻強壓住的樣子,咳嗽了一聲之後,便是說道:『關中三輔,豫冀青徐,皆神州也,此大漢之州郡所分,關中之地,亦為同也……既同之,奈何地之所出,所獲有差?非田產之高低,乃莊禾糧價之別也。』

『同耕一畝地,同獲一歲收,何關中之處,民夫得其豐,然山東之地,百姓得其困?若依賢弟之言,「限商,同耕,分利」可得天下大同……那麼為何山東之地,百姓困苦,流離失所?』

王昶瞄著盧毓,『莫非……山東之地,亦不可為「限商,同耕,分利」乎?』

層層鋪墊,基本上就算是挖好坑了。

盧毓在家鄉,也確實按照他所說的『限商、同耕、分利』,在屬於盧氏的土地上推行這一套的制度,然後也獲得了不錯的效果,沒有紛爭,沒有爭奪,所有的人都獲得了勞動的成果,獲得了平和。

可是,盧毓現在對於天下,對於普通百姓的認知,對於整個社會困苦的根源,可以說還是處在一種感性的認識當中。

盧毓年少的時候,其父盧植就身故了,在他從十幾歲成長到現在,沒有人給與他引導,沒有人給他指引,他去過豫州,去過冀州,他看到了朝堂的腐朽,看到了地方諸侯的殘暴,看到了商人對於小農經濟的破壞,看到了普通農夫在天災人禍之下的逃亡。

他認為這是人的貪慾所致,所以要『限商、同耕、分利』,這樣的話大家都便是處於同樣的位置上,所有人都可以拿到他勞動的所得,也就沒有了不滿,沒有了戰爭,這個天下又可以恢復到和平當中。

就像是他在家鄉所做的那樣。

但是他忽略了一點,他是士族……

而且因為他爹的關係,他在家鄉做的試驗,又是在盧氏自家的田畝上,所以並沒有任何人去妨礙他,甚至跟他交易的其他士族,都是成本價,或是極低的交易利潤在進行的。看在盧毓他死去的父親面子上,這些士族甚至願意貼本交易,只要換到一個盧氏的讚揚,比如誠信君子什麼之類的評語,便是賺了。

但是盧氏之地的和平,安定,並不能代表其他地區。

王昶沒有說關中三輔這邊究竟能不能按照盧毓的標準去做,而是問盧毓為什麼山東士族之下的百姓會比關中更苦,是沒有按照盧毓的標準做而困苦,還是按照盧毓的標準做了而顯得艱難?

如果盧毓跳下王昶挖的坑,回答說有按照所謂盧毓的標準去做,那麼出現比關中差的局面又是什麼問題?如果說沒有依照標準,那麼既然盧毓認為這個標準這麼好,為什麼山東士族的人不願意按照這樣的標準去做?

如果盧毓轉移方向,避開坑,也沒有關係,反正不管是盧毓怎麼回答,基本上都在王昶的手心裡面打轉就是了。

盧毓沉默了片刻,或許是意識到坑比較深,掉進去會爬不出來,沉思了片刻,有些無奈的說道:『關中村寨,所用之具,皆所利也,所用之法,皆助農也……』

果然。

王昶微微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所具之利,利從何來?所農之助,助從何出?僅一地之民,可備具乎?鹽鐵、布匹、曲轅、耬車等農家之具,若無商,何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