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幾兩 作品

第79章 雨中交手

巷中暴雨,狹小水槽溢滿,沖瀉不下,浠瀝瀝的冷水浸過腳面,讓人十分不舒坦。朱崇眼中的那個英俊身影只走了兩步,就在原地駐足,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踏入巷弄,他正納悶來人究竟是誰,然後聽到一句朱公子對不住,頓感後脖一涼,當場暈厥過了去。女琵琶師攙扶著被她以手刀擊暈的朱崇,走向院子門口,一名魁梧漢子環胸倚靠在門框,見狀接過了朱崇,貌美女子合上紙傘,正要一併奉還給沉默寡言的木訥漢子,不料院門砰地一聲緊閉,顯然是吃了一個再明顯不過的閉門羹。性情溫淡的她也不惱怒,將這柄小傘豎立在院門牆角,背後棉布行囊早已被雨水浸透,那一尾五絃琵琶的形狀清晰可見。

 放好了傘,她伸手捻向背囊繩結,輕輕一鬆,琵琶並沒有理所應當的墜地,而是懸浮,一陣呼嘯風聲,地面徐徐流淌的雨水順勢濺起。

 與此同時,小巷雨簾炸出三朵水花,好似荷葉池塘的蓮花綻開,只見三顆激盪而來的石子也被這股氣機裹挾著炸碎,天地如聞爆竹聲,不過很快消弭。

 第一次不懷好意的試探,不見她有任何多餘動作,就被輕鬆化解。

 同一處天地,院外大雨,院內也不曾少了去,相隔不過幾步,氣氛卻是大不相同,搬完幾盆蘭花的老夫子來到前屋鐵匠鋪子,望著扛回朱崇的魁梧漢子,眼神凝重。老夫子一般不會在前屋逗留,都是快步穿堂而過,今天竟主動搬了把凳子坐在門口,憂心忡忡。鐵匠只是看了一眼,也不言語,將朱崇放到烘爐旁的長椅上,這才來到門前和老夫子並肩蹲下,撇頭望了一眼仍舊昏迷不醒的年輕人,嘆了口氣。

 朱崇自打記事起老夫子就成了城南口碑不錯的教書先生,後來一次訓誡學生,拿戒尺打了幾下手心,約莫是小孩回家哭鬧,第二天那孩子的屠夫老爹便抄起殺豬刀找到私塾茅廬,結果可想而知,老夫子被打的鼻青臉腫毫無還手之力,當時朱崇也在私塾裝模做樣混混日子,手裡捧著的所謂聖賢書其實就是些包了泛黃書皮的武俠小說,抬頭一看,老頭被人揍了,這還得了?立馬就要上去給老夫子幫架,只不過是幫倒忙,害得老夫子右胳膊被劃開一道血淋淋大口子,沒見過大世面的屠夫本意只是來替兒子出口氣,根本沒想讓授業刻板的老儒生見血,頓時慌了神,丟下刀就逃出了私塾,後來打鐵的魯叔去買肉,不但沒有開口索要醫藥賠償,而且對此事隻字不提,就只是買肉,給那屠夫整的都愣了一愣,最後實在過意不去,悄摸摸把秤底下的鐵石卸了去,多切了點兒肉,此事也就告一段落。

 孩童時代,家裡兩條老光棍就成了王麻子這群潑皮無賴嘲弄朱崇的笑柄,打了這麼些年,沒有一次是不捱揍的,朱崇只得退而求其次,每當附近街巷有潑婦大娘掐腰對罵,他就蹲在犄角旮瘩樂呵呵看戲,學了許多陰陽怪氣的髒話,這些年也能倒背如流,王麻子就沒有一次在嘴皮子功夫上佔過便宜,幾乎全是敗下陣來的惱羞成怒。可朱崇也知道,吵架厲害不算真本事,就跟老夫子大道理朗朗上口不還是被他嘴裡的一個九流屠夫肆意欺辱是一個道理。所以他喜歡聽那些大俠獨腳水上飛踏雪不留痕的傳奇故事,也想著這輩子若能跟這樣的江湖高人結交一番,哪怕給揍一頓,也值了,在他印象中,大俠嘛,自然都不會走尋常路的,出場時不說威風凜凜地捧著刀劍獨立城頭,就算在市井阡陌露面,也得仰臥樹梢或者站在屋頂牆頭才合乎情理,不然怎麼能叫高人呢?可惜城鎮外有座軍營駐紮,活了二十多年,連一個玉樹臨風的大俠好漢都沒見著,前幾年好不容易聽說銅雀臺來了兩撥武林俠士約好打鬥一場,天還沒亮就爬起來屁顛屁顛趕去欣賞高手過招,哪裡能料到腿肚子都蹲的沒知覺了,正午時分才遲遲現身,約莫二十人,穿的像模像樣,各持刀劍,也算那麼一回事,結果帶頭兩位漢子只會動口不會動手,罵了個半個多時辰,罵完又開始提人,這一提倒好,竟然說既然都是熟人就不打了,最後把臂言歡,嚷嚷著喝酒去了,害得朱崇回到家躺了大半天才緩過神來。記得那時候,原本每天還會跟同齡幾位好友起早去西涼河畔站樁打拳,打那以後就再也沒去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