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碎

而這一切的美好,卻在一日蒙上了一層陰影,那一日,安樂想要去庫房整理一些布匹,想著就快夏天了該給府裡的丫鬟們做幾身新衣裳了。

 庫房在府裡較偏遠的地方,項念腳力好,輕功好,就自告奮勇的代替婆婆去整理,安樂想著讓她操持一下府中事務也好,便由著她去了。

 但安樂忘了,這庫房旁邊,有一個院子,不大不小的院落裡還養了一位閉月羞花的美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李譽的外甥女,李秦川的表妹鄭詩詩。

 成婚快一年了,項念卻是第一次見到鄭詩詩,項念見到她有些驚訝,她從來不知道鎮國公府裡竟然還有一位未出閣的姑娘,鄭詩詩見了項念,又是慌亂又是怯懦,急急地行了一個禮。

 當晚用膳時,項念問了問這位鄭姑娘的來歷,突然之間,項念自己都能明顯感覺到餐桌上的氣氛變得十分尷尬。

 李秦川猶豫了一瞬,憶起自己成婚前對詩詩表妹的承諾,就想著不如今日直接與項念坦誠,他剛要說話,李譽便先開了口:“她是我妹妹李月如的女兒。”

 李月如,那不是父皇之前的淑妃嗎?聽說是病死在宮中的,怎麼會還有一個女兒在外面,並且這個女兒還姓鄭,項念停下筷子,震驚地看著李譽。

 李譽暗含警告地看了兒子一眼,對項念道:“我妹妹李月如在入宮之前與教她琴棋書畫的先生有了情意,但當時朝局混亂,她最終為了李家入宮為妃,後來奸臣被剷除之後,你母后就讓你父皇成全了她與那位先生,月如最後以死遁世,離開了京城,與那位教書先生去了保定生活,前兩年,他們夫婦二人相繼染病身亡,我就將他們唯一的女兒接來身邊,但詩詩身份是不能對外人說的,所以我就將她安置在偏遠的別苑。”

 原來如此,項念這下是完全明白了,但是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經歷,就同情起這位表妹來,:“我看她年長不了我幾歲,一個人躲在偏僻的院落終究可憐,反正這裡都是我們一家人,外面的婢僕也都是心腹,不如以後吃飯,將表妹一起帶上,她的身世已經夠可憐的了,既然來了我們家,就不能再被這樣冷落。”

 鄭詩詩雖比項念年長,但項念卻是她的表嫂,項念依著輩分跟著李秦川喚她表妹。

 李譽與安樂互看一眼,安樂尷尬的看了李秦川一眼,李秦川未料到項念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心中著實高興:“你真的覺得詩詩表妹很可憐嗎?”

 項念點點頭,自然是可憐的,一個人無依無靠,又被安排在了偏僻的別院。

 李秦川還要再說話,又被李譽阻止了:“既然念兒覺得她可憐,那安樂就重新為詩詩安排一個好一點的院子吧,以後大家一起吃飯,也算是團圓和美。”

 安樂尷尬的點頭應了,看著自己的兒子:“詩詩年紀也不小了,我想著給她尋一門合適的人家,詩詩心高氣傲,覺得自己滿腹才華,小門小戶的看不上,但她這個出生,也很難得嫁高門,也不知到時候該如何與別人說她的身世才好。”

 項念想了想,道:“想給表妹許一個好人家,那容易啊,就說是公爹的遠房親戚,與我一見如故,結義金蘭,再讓我父皇收她做個義女,封個郡主之類的,自然就能得嫁高門!”

 安樂看了李譽一眼,這倒也不失一個好主意,皇兄對念兒十分溺愛,由她去說,不過是小事一樁。

 李譽點頭,對安樂道:“就這麼辦,這幾日,你細細想想京城之內的勳爵人家有哪些不錯子弟需要續絃。”

 項念迷茫道:“為何是需要續絃的子弟?”

 安樂和李譽有些難以啟齒,只能含糊道:“年歲大一點的會疼人。”

 項念轉頭去看李秦川,他年長了她六七歲,倒確實對她疼愛有加,不由得就信了,也沒注意到李秦川難看的臉色。

 晚上李秦川早早的將項念給哄睡了,然後來到了父親母親的房間,李譽與安樂倒也沒睡,知道他今晚會來,便等著他。

 一進屋,李秦川便道:“爹,娘,我已然答應了詩詩要納她為妾,我不能失信於她。”

 李譽沒有說話,而是看了安樂一眼,安樂坐在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杯茶盞,猶豫了許久才道:“念兒雖然出身高貴,但皇兄也體諒到了你父子的處境,在唸兒下嫁之前晉封了你父親鎮國公,提了你們的身份,原本你納個妾並非什麼大事,只要念兒答應,皇兄那邊應該也好交代。”

 “念兒一定會答應的。”李秦川十分自信地道:“早在浮戲山莊的時候,我就問過她,她並不在意駙馬納妾。”

 安樂嘆了口氣,道:“以念兒的性子,你若向她坦誠你與詩詩之事,我相信她縱使心裡難過也是會答應的,但這些日子我與念兒朝夕相處,我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十分自卑的孩子,我說不清,也許與她兒時在宮裡不愉快的經歷有關,她十分渴望有人疼愛她,你對她有一分的疼愛,她便對你有十分的好,詩詩的事,我怕會傷了她的心。”

 “怎麼會!!!”李秦川笑道:“孃親是想太多了吧,念兒可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是金枝玉葉,她自己都說了,她是公主,即便駙馬納妾,那妾氏也不可能欺負到她頭上,所以她不會在乎。”

 一直沒有說話的李譽,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勸一勸兒子:“我知你是一個重承諾之人,也知你對詩詩心裡有所愧疚,但給她許一個好人家,讓她做別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對她也許是一件好事。”

 “若表妹真能找到一個好人家,我自然不會再提納妾二字,可表妹早已失身於我,京中的貴族子弟哪個肯娶她,哪怕是續絃的,只怕也不肯娶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殘花敗柳吧。”李秦川心意已決:“明日晚膳之後,我就向念兒提詩詩的事,念兒是一個好妻子,她一定會答應的。”

 李譽嘆了口氣,道:“你長大了,一意孤行我也攔不住你,只希望念兒與她母后不同,你別步陛下後塵。”

 李秦川聽得雲裡霧裡,安樂也十分憂慮,她看著兒子,擔憂道:“但凡女子,只要她真心戀慕她的夫君就不會看著夫君納妾而無動於衷,我看得出念兒對你也是動了真情的,你若納妾,必傷她心。”

 李秦川閉上眼睛有些猶豫,孃親的話說在十分在理,沒有女子喜歡自己夫君納妾的,回想當日念兒在浮戲山莊之言有些也是脫口而出的,並未深想。

 他若納妾確實可能會傷了念兒的心,這是他極不願意的,但他若不納表妹為妾,那表妹的終身便是被他耽誤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李秦川在仔細思量之後,對安樂堅定的道:“我心裡喜歡念兒,但表妹失身於我是事實,我不能耽誤了表妹,定是要納她為妾的。”

 安樂見勸不動兒子,只能道:“你既然心意已決,孃親也只能支持你,要不這件事就說是孃親做的主?”

 李秦川搖頭道:“一人做事一人當,即是我做的,我就要自己承擔,是我毀了表妹清白在前,又對念兒動情在後,我藉著皇上賜婚這個因由說服自己,但在這件事上,我的所作所為確實非男子漢大丈夫所為,既然錯了,就由孩兒自己承擔吧。”

 李秦川說完就離開了爹孃的房間,他已有許久未見鄭詩詩了,這一年,他沉浸在與項唸的情投意合之中,時常將這位表妹拋諸腦後,幾次要提,話到嘴邊,看著項念黑白分明纖塵不染的美麗眼睛,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如今他不能再這樣了,這件事得有一個了斷。

 李秦川來到了鄭詩詩的房門口,還未敲門,門便開了,鄭詩詩怯生生地看著李秦川,然後低下頭,淚眼模糊道:“表哥今日怎麼突然想起我來了?”

 鄭詩詩容貌美麗,與項唸的內斂沉默凡事都不放在心上不同,她是一個纖弱並且多愁善感的女子,她嬌滴滴的一滴淚,足以讓任何男子見之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