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擔水 作品

第四十四章 不許提問


  這一日,孫曉波又鬼使神差、身不由己的獨自一人向大排檔走來。

  這些天,他腦子裡張海燕扭頭並被頭髮遮擋了口鼻的那張笑臉,和帶著斗笠面巾的漁家女的笑臉,總是交替浮現在眼前,兩雙眼睛一樣的明亮美麗,一樣的清澈如水,一樣的攝人心魄。

  這讓他愈發的糾結,別人的媳婦卻牽走了他的魂兒,這讓他無所適從……

  孫曉波就這麼被招了魂兒似的來到了大排檔,一陣吵鬧聲遠遠傳來,驚醒了他,他駐足望見一個50來歲的農村男人正抓著張彩霞的頭髮和眾人扭打。

  馬國利邊打邊罵道:你個臭娘們,破鞋,我就知道你出來沒好事,搞這麼個糟老頭子!不要臉。

  馬大柱從後面攔腰緊緊抱著馬國利,馬國利拼命掙脫,抬手用胳膊肘頂在馬大柱的臉上,馬大柱吃痛啊了一聲慘叫,便鬆手捂住了臉。

  馬國利掙脫了馬大柱的束縛便揮拳向張彩霞打去,張海燕衝上前去一把推開馬國利,斗笠和麵巾在扭打過程中紛紛掉落在地上。

  張海燕雙手張開護在張彩霞身前,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面對馬國利勇敢地護著她娘,以前都是她娘保護著她。

  張海燕手指著馬國利,語氣堅定地大聲說道:馬國利,你給我聽好了,這裡不是你的十八里鄉,這裡是大都市,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再這麼胡鬧,信不信我叫警官把你抓起來。

  馬國利道:王法?你跟我講王法,我不信王法就允許這個臭婆娘和糟老頭子搞破鞋!

  張海燕道:馬國利,我娘不是破鞋,也從來沒有偷過男人!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報警啦!

  馬國利道:不搞破鞋?不搞破鞋為什麼不跟我回去?還有你,是柱子的媳婦,我養你娘倆不能白養,一起跟我回家。

  張海燕冷笑道:你養我們?笑話,這些舊事我現在不想提了。馬國利我告訴你,念在你送我們娘倆走的份上,現在有兩條路給你選,一是我們給你一筆錢,一筆你從沒見過的大錢,你拿錢回老家。二是你也可以留在這兒陪我娘,但那得看我娘樂不樂意,你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欺負我娘了!不然我們就叫警官來趕你走!

  張海燕轉身從櫃上取出一大疊紙幣,數都沒數就遞給了馬國利道:你拿著這些錢去城裡面到處逛逛,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咱們再來談。

  馬國利望著錢愣在那裡,稍後,便接過錢,慢慢轉身離開了。

  張彩霞慈愛地望著女兒做的這一切,欣慰地笑著,張海燕道:娘,你笑什麼?

  張彩霞道:閨女啊,你怎麼不恨他了?

  張海燕道:什麼意思?

  張彩霞道:你曾經說過,有朝一日,等你有能力了,你一定會親手殺了他的,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張海燕當然記得這句話啦,那時候,她是那麼的弱小,馬國利是那麼的強大,她對他是刻骨銘心的恨,恨不能殺之啖肉。

  如今,她已經長大成人,而馬國利已經是年近花甲,雖然談不上衰老,但在張海燕眼裡,他已經沒什麼可怕之處了。

  現在的張海燕,面對馬國利,心中突然沒有了當年那麼的仇恨,望著這有些孱弱的馬國利,有的只剩下輕視、藐視與蔑視,帶著一絲的憐憫,甚至可憐。

  連張海燕也不知道,她當年的恨哪去了,於是哀嘆道:唉,我就搞不懂,一個惡人只要做一點好事,便可以很容易得到大家的諒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一個好人,但凡做一點壞事,便是十惡不赦,永世不得翻身。

  人性是複雜的,當年你恨得咬牙切齒,欲殺之而後快的仇人,你一旦有機會,能看到他衰弱無力的癱倒在你面前,擺出一副徹底認輸、跪地求饒、任你宰割的樣子,你還下得了手去殺了他嗎?

  假設人性是善良的,你的良心還未曾泯滅,那大概率的結果就是你當年的那些仇恨,在此時會是“噈”的一下消失無蹤。殺他不是目的,你要的是對自我內心的救贖。

  如果你知道了仇恨與報復,實際上就是對自我內心的一種救贖與解脫,那記仇報仇又有什麼意義嗎?

  為此,日不思飯、夜不能眠的,讓痛苦來折磨自己這短暫的一生,不如忘掉這一切,去盡情地享受餘生,豈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而且,在現實生活裡,這種哈姆雷特與基督山伯爵式的成功復仇,在這和平年代是非常難複製的。說白了,除非是法律能夠制裁他,其他那些都屬於雞毛蒜皮的小事。

  在一般情況下,你是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的,這也是惡人敢明目張膽作惡的原因。我在這裡不是鼓吹你隱忍,可你不忍的話,又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畢竟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吧?

  與其整天幻想著報復報仇,不如去做點令你開心的事情。一生短暫,意淫的快感只能停留在你的夢裡,對你實際的生活沒有一絲的幫助。

  張彩霞所經歷的苦難,早已讓她悟透了生活的道理,她對張海燕道:人都是有兩面性的,做什麼事情都是從自己的心思出發的,哪有什麼絕對的好人與壞人。

  張彩霞說的沒錯,這世上真的就沒有公平二字。

  公道自在人心,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杆秤,這句話真的是有問題,因為每個人都是站在自身的角度來看待這個世界的。

  一個心智正常的成年人,不論是幹什麼事情,都是從自身看待事物的角度出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