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梔子 作品

53. 踏莎行(四) 像是白雪沾汙的證據。……(第2頁)

    裡面黑漆漆的,也沒有點燈,但青年忽覺自己身後有燈影照來,他不敢回頭,只僵直著身體,指向前面的櫃門,“在那裡面。”

    既是存放算盤的地方,所用的鎖自然更為精巧,倪素看見飛浮的瑩塵,而青年臉色無異,像是根本沒有察覺。

    倪素垂下眼簾,看著地上淺淡瑩白的影子,靜聽著那把鎖被打開的聲音,有種人力所不能及的輕易。

    可她知道,他的這分輕易,其實一點也不輕易。

    青年只以為橫在自己頸間的劍刃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他便更怕得厲害,雙腿不住地打顫,俯身去櫃中取算盤的動作便更加小心翼翼。

    “這,這便是從前的式樣。”

    青年從中取出來一把算盤,的確算得上陳舊,算盤的框與梁都已鬆動,其中串著的算珠平滑發亮,一看便是年深日久觸摸過的。

    徐鶴雪輕瞥一眼,卻沒接,他一雙眸子輕垂,隔著帷帽審視著此人,“你若聰明,便該明白,今夜之事,你最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畢竟,若無你,我們也找不到此處。”

    “我記下了,都記下了”

    青年如何敢將此事說與人聽這一番話無疑是在警告他,即便他將這些事說給管事聽,他也終究是為此二人領路的,莫說那金玉算盤,只怕管事還要拉他去見官。

    察覺到抵在頸間的劍刃輕移,青年額邊的汗珠淌下來,他正欲偷偷地鬆一口氣,卻不想徐鶴雪手腕一轉,劍柄重擊在他的後頸。

    青年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徐鶴雪及時接住將要落地的算盤,隨即握著鬆動的木框,將其拆散一邊,從中取出一顆算珠來。

    倪素的視線從那昏迷的青年身上挪到徐鶴雪的手上,她走近了些,在燈下細細打量他手中的算珠。

    平滑發亮,一看便是用久了的,其上的字痕已淺,卻依稀能辨出是“滿裕”二字。

    “和那顆是一樣的。”

    倪素說。

    徐鶴雪瘦削而有力的手指捏著那顆算珠,半晌出聲“不對。”

    “什麼不對”

    倪素一頭霧水,“這木料,玉環,還有字痕明明都一模一樣。”

    徐鶴雪卻看向倒在那邊不省人事的青年,“記得他說過的話麼滿裕只換過一次算珠的樣式,是因為從前的算珠重,所以才會更換。”

    倪素點點頭。

    “這顆,與我們在那老僕家中的那顆雖外表一致,但輕重卻並不一樣。”

    徐鶴雪說。

    “輕重不一樣”

    倪素訝然,隨即從他手中接來算珠掂了掂,但她卻沒察覺到什麼不一樣,因為在那老僕家中時,她並未在意過重量這一細節。

    徐鶴雪從她手中取回算珠,指節屈起,一用力道,手背青筋的線條與筋骨的凌厲越發清晰。

    算珠碎裂,顯露玉環之下的鐵片。

    交子鋪做的是兌鐵錢的營生,滿裕的東家在算盤上鑲金嵌玉,又如何能會缺得了鑄鐵錢的這樣東西

    “原來,這便是它要重一些的原因。”

    倪素從他掌心捏起那薄薄的鐵片,恍然,“所以,那老僕的算珠,是假的。”

    “也就是說,那老僕背後之人很有可能是故意留下這樣東西,他們害吳岱,便是要讓夤夜司注意到滿裕錢莊”

    從杜琮的賬冊開始,這一樁樁的事,千絲萬縷竟都歸於一個滿裕錢莊。

    “還有一種可能。”

    徐鶴雪提起桌角的燈盞,“也許吳岱,根本不是為人所害。”

    “而是他自己布的局,是吳岱,想讓夤夜司的人,清查滿裕錢莊。”

    癲症是真,算珠是假,若吳岱果真對自己如此心狠,那必然是他已走入死局,卻仍希冀借事翻身,或者,拖人下水。

    “這怎麼可能”

    倪素愕然,她正欲再問,卻見徐鶴雪倏爾轉頭,他似乎聽見了什麼動靜似的,立即對她道“有人入樓。”

    話音才落,倪素抬眼便見庫房門外的欄杆上照出一片淡光,隨即便是一道帶著火氣的聲音,“阿平去哪兒了怎麼沒在我這幾日在夤夜司中,他便是如此打掃的上回摔了我的東西,讓他多做些事,他便如此不上心麼”

    “管事您別生氣,他應當是方便去了,等他回來了,您再說他。”另一道諂媚的聲音響起。

    上樓的動靜不小,徐鶴雪只聽“管事”二字,便知是那個被帶去夤夜司中訊問的管事回來了。

    “倪素,先躲起來。”

    徐鶴雪輕聲囑咐。

    倪素點點頭,望了望四周,看準牆角另一個寬敞的櫃子,她便乾脆提起裙襬,將自己藏到裡面,“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