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鈞 作品

0269【朱大學】(第2頁)

 正因為講得有道理,宋徽宗才確信是朱銘講的,並非蔡京父子胡亂誣陷。

 按照傳統的註解,那句話給出了花石綱的合理性。即無祿之臣,有好東西也該獻給君主,官員百姓進獻花石綱是應該的。

 而朱銘把經義解釋一改,花石綱就背離了仁政,官員進獻花石綱就成了殘民!

 蔡攸默不作聲,把朱銘的幾首詩詞獻上。

 配合著講學內容,再看朱銘的後續三首詩詞,宋徽宗瞬間明白是啥意思。他欽點的探花郎,他重用提拔的臣子,居然寫詩暗諷自己,把他比喻成晚年昏聵的齊桓公,甚至使用“在床屍”這種詞句。

 寫給李師師那首詞,還在暗示繼續亂政,大宋有可能會亡國。

 “朕是在床屍啊!”宋徽宗已經怒極。

 嘉王趙楷已經看完《大學章句疏義》,此刻正在讀《道用策》。他雖然天資聰慧但對洛學不瞭解,實在看不明白其中關竅。

 乾脆不讀了,從皇帝手裡接過講學摘抄內容。

 掃視幾行文字,趙楷義憤填膺道:“臣贈君曰獻,君贈臣怎能是獻?此人目無君上,該當重重責罰!”

 宋徽宗對隨侍太監說:“擬旨,禁燬《大學章句疏義》、《道用策》,膽敢私藏、傳播此二書者,終身不得參與科舉。已有官身者,降官貶職。金州知州朱銘……”

 李邦彥等人屏氣凝神,等著聽皇帝發落。

 朱銘是文官,而且是朝官,宋室優待士人,不能一杆子將朝官打死。

 特別是以言獲罪者,在處罰的時候要留有餘地。

 思慮許久,宋徽宗說道:“金州知州朱銘,特降六官,貶為知縣!”

 特降六官,朱銘的寄祿官就降為承務郎,從朝官變成最低級的京官。

 好歹還保住了京官的官身,沒有直接變成選人。

 蔡攸心情愉悅的離開皇宮,中途派人去找吏部侍郎孟揆。

 皇帝只說把朱銘貶為知縣,卻沒有講明貶到哪裡。而且,朱國祥並未受牽連,朱銘還有起復的機會,得弄個好地方讓朱銘待著。

 傍晚,孟揆到蔡攸府上拜見。

 孟揆是《東京夢華錄》作者孟元老的親大哥,再過兩年還會主持修建艮嶽。

 他爹孟昌齡,是蔡京的得力干將。

 孟昌齡雖屬奸黨,卻也是一個能臣。其建造永久性浮橋,解決了東京黃河兩岸,漲水期的商旅來往問題。另外還督建了幾條運河——雖然都是為了收稅和運送花石綱,但確實也方便了交通。

 孟揆問道:“尋個偏遠小縣如何?”

 蔡攸說道:“最好是又窮又偏,還容易生事的小縣。”

 孟揆計上心來,笑道:“可為黎州漢源知縣。”

 “著啊!”

 蔡攸拍手大讚:“君堪大用也!”

 黎州屬於上州,並非戶口有很多,而是邊疆戰略位置重要。

 但是,黎州僅有一縣,即漢源縣。下縣,很窮。

 黎州境內,漢人不足3000戶,約16000人左右。又有熟夷3000戶,約18000人左右。

 剩下的全是生夷,總數三四十萬人。

 生夷部落,動輒互相攻打,甚至跑來劫掠漢民。

 也即是說,朱銘去了之後,屬於附郭知縣。整個州就那一個縣他啥事兒都不能做主。漢人和熟夷加起來就三四萬,卻要面對周邊三四十萬生夷。

 油水都是知州的,跟朱銘沒半毛錢關係,出了事情卻要共同擔責。

 蔡攸說道:“李道衝辦事得力,給他尋個好差遣,我擇日便讓人舉薦。”

 對於朱銘的處罰,很快就傳遍京城。

 之所以傳得那麼快,純粹是因為學禁。

 “道用”之學被斥為禁學,《道用策》、《大學章句疏義》被列為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