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69章 奶鹽

    蘇稚杳眼皮都虛得掀不開, 睫毛上染著晶瑩的水痕,都是生理性淚水。
 

    起初她還能哭出聲, 哭腔混著不清白的調子央他, 某人壞得要命,非但沒有休止,還刻意在她耳旁提醒說, 輕點聲,你當這是哪裡。
 

    最後蘇稚杳連罵他的力氣都沒了,變成抽抽搭搭的小喘。
 

    其實他還算溫柔,只不過花樣百出,像是把一塊鮮蛋糕放在她面前,她張口, 他就故意移遠,她閉回去, 他就再送近她唇邊引誘, 逼得她不得不嗚嗚哼哼地求他給。
 

    後果就是過度進食。
 

    凌晨四點鐘,蘇稚杳醒過一回,意外發現賀司嶼沒有躺在身邊。
 

    他不在, 她莫名再睡不安穩, 坐起來,揉了揉睡眼,瞧見陽臺外面依稀有光亮。
 

    她套上拖鞋, 輕步走過去。
 

    隔著合閉的玻璃門,蘇稚杳看見賀司嶼倚在陽臺的藤木椅裡, 長腿隨意曲敞,身上披著睡袍,腰帶系得敷衍, 鬆鬆垮垮。
 

    一隻手舉著手機在耳旁,一隻胳膊搭在扶手,指尖下垂,夾著支細煙,菸頭一點星火。
 

    電話裡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咬住菸蒂,深深吸上一口,線條凌厲的下頷抬高,朝著光影破碎的夜幕,吐出團團煙霧。
 

    煙霧彌散,他的人沉在暗處撲朔迷離。
 

    蘇稚杳半掩在窗簾後,靜靜看著他,她沒見他抽過香菸,總感覺他當時心煩意亂。
 

    正猶豫要不要出去,透過玻璃門,隱約聽見男人的聲音響起。
 

    他嗓子剛被煙燻染過,泛著點啞,一口港腔粵語不緊不慢,語氣底下壓著一層冷淡。
 

    “點解要應承,放過同原諒兩碼事。為什麼要答應,放過和原諒是兩碼事,”
 

    “冇必要。沒必要。”
 

    香菸咬到嘴裡,賀司嶼用力抽了口,再重重呼出煙霧,顯然已經對這通電話不耐煩。
 

    他沒耐心再聽,沉下聲“我嗰日唔得閒,你唔使講,系咁先。我那天沒空,你不用說了,就這樣。”
 

    掛斷,手機丟到手邊圓幾。
 

    賀司嶼略顯疲憊地闔上眼,仰起臉感受夜風的涼,像是要讓自己清醒。
 

    蘇稚杳在門後等了會兒,見他遲遲不回屋,她抬手,曲著指節,輕輕叩了兩下玻璃門。
 

    外面的人睜眼,循聲回首,裡外都是昏暗,他一眼望見屋子裡她朦朧的身影。
 

    賀司嶼將菸頭抵在菸灰缸裡捻了捻,撳滅,立刻起身,推開門回到房間裡,又馬上將門關嚴實。
 

    小姑娘就穿著條棉睡裙,身子骨嬌氣,一生病就是大半個月,不能讓她著一點涼。
 

    “怎麼起來了”他聲音變得輕柔。
 

    蘇稚杳還是半夢半醒的狀態,他一回來,她下意識就靠過去要抱他,胳膊剛摟上他腰,就被他握著輕輕拉開。
 

    愣一瞬,蘇稚杳委屈巴巴瞅著他。
 

    “我身上涼。”賀司嶼指尖撥開她臉頰旁凌亂的碎髮,他在陽臺待得有點久了,夜露凝重,不能把一身的寒氣帶給她。
 

    而且他剛抽過煙,味道還沒散。
 

    面前的姑娘彷彿是有起床氣,癟著嘴,惱哼了聲,和他唱反調,不管不顧擠進他懷裡,兩條細胳膊一收,緊緊勒住他腰。
 

    拗不過,賀司嶼只好抱她到懷裡,哄小朋友似的,摸摸她頭“我吵醒你了”
 

    蘇稚杳剛睡醒,音色朦朧,透著一絲嬌啞,嗲嗲地埋怨他“你怎麼半天了還不回來,你不在,我都睡不著。”
 

    “有電話。”
 

    他言簡意賅,彎腰勾住她雙腿,橫抱著她放回到床上,扯著被子掖過她肩頭,將人裹嚴實。
 

    “誰半夜三更給你打電話”蘇稚杳後腦勺壓在枕頭裡,被子蓋太高,下巴都陷在裡面。
 

    她捏著被沿,露出一點手指頭,睡眼惺忪,明明困得不行了,還是止不住嘀嘀咕咕“哪個小姑娘”
 

    賀司嶼被她惹笑,在床邊俯身看她“我手機裡不就你一個小姑娘”
 

    這個小姑娘還是不樂意。
 

    鼻腔哼出一聲,拿腔拿調地質問他,頗有不老實回答,她就不罷休的氣勢“那是誰的電話”
 

    賀司嶼沒轍,笑嘆著告訴她“祖父。”
 

    蘇稚杳微微詫異,隨後就想到美國時間應該還是下午,難怪這個點給他打電話。
 

    顯然是有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蘇稚杳想了想,學著記憶裡聽過的粵語,一板一眼地念道“唔、好、理、佢。”
 

    她每發一個音就要停頓下來,再想一秒,一個字一個字,慢吞吞往外蹦,語感生澀,說得並不標準,但調子軟綿綿的,帶著她獨有的可愛和呆萌。
 

    對他說,唔好理佢。
 

    不要理他。
 

    賀司嶼聽得一笑。
 

    蘇稚杳被他笑得羞恥,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他手臂“有什麼好笑的”
 

    他唇邊笑痕猶在“同誰學的”
 

    “沒誰就會一兩句。”蘇稚杳小聲呢喃,那三年除了公司行程,閒時她也常來港區看邱姨,時間長了,多少能聽懂一點港話。
 

    賀司嶼手肘支到她枕邊,低下頭,離近了看她。
 

    男人的氣息落到鼻尖,溫溫熱熱的,以為他要吻下來,蘇稚杳睫毛輕顫兩下,不由微微縮起肩膀。
 

    他卻只是輕笑,氣音磁性而柔啞,從薄唇間慢悠悠溢出來“叻叻豬。”
 

    這句她沒聽過,但感覺得到親暱。
 

    “什麼意思”蘇稚杳迷惘地眨眼,還挺真誠地發問。
 

    “誇你。”
 

    “我才不信。”
 

    他無奈笑了聲,不解釋。
 

    她去拽他的袖子,一張小嘴喋喋不休“你還坐著幹什麼,睡不睡了腿好酸,明天肯定要起晚了,都怪你”
 

    賀司嶼笑意深了,頭一低,在她下唇咬了一口,蘇稚杳一聲微痛低嗚,立刻安靜。
 

    “小嘮叨婆。”他說。
 

    蘇稚杳嘴唇抿得緊緊的,瞪著他不說話,她總有吸引他的本事,這模樣可愛得要命,賀司嶼眉眼融笑,低頭將她微嘟的嘴唇吻住。
 

    他掀開被子躺進去,抱住她,雖然溫柔,但他泛著涼意的身體很快重新燙起來。
 

    翌日再回聖約斯,已是午後。
 

    蘇稚杳拿著一面小鏡子,翻下小高領,對著自己右頸那顆小草莓照,賀司嶼開車,一路都在被副駕駛座的姑娘嗔怪抱怨。
 

    “賀司嶼你再不節制,過兩年不行了,我可就要去找年輕的小哥哥了”蘇稚杳氣鼓鼓地合上小化妝鏡,塞回包裡。
 

    賀司嶼睨她一眼“你試試。”
 

    他腔調慵懶,蘇稚杳聽出一絲危險,咯噔了下,但還是很有骨氣“沒、沒和你開玩笑。”
 

    賀司嶼哂笑,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渾身自帶一種獵殺者的壓迫感。
 

    “那就把你關起來。”
 

    “”
 

    他語調斯理,只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還有你鐘意的小哥哥,一個也都別想好過。”
 

    蘇稚杳靜幾秒,壓住嘴角上揚的弧度,別過臉,託著腮望向車窗外面。
 

    昨晚的架可算是沒有白吵。
 

    賀司嶼開著車,可有可無地問“高興了”
 

    心照不宣,她故意哼聲,不說話。
 

    他勾起唇角,笑著搖了搖頭。
 

    賀司嶼這個人,真的沒多少深情厚誼,但蘇稚杳的每句話,不管是正經的還是隨口的,他都會放在心上。
 

    那天下午,攝影團隊就如約來到病房。
 

    因情況特殊,只能選擇室內拍攝,不過能給賀司嶼辦事的肯定是業內頂尖,很專業,他們搬來一張民國風皮沙發,以及輕巧的桌几和飾品,背景用綠幕,方便後期製作。
 

    顧慮到喬漪的眼睛,屋子裡光線調得偏暗,所以採用局部打光,不需要太明亮。
 

    團隊送來兩套旗袍。
 

    一套紅的,長款刺繡,優雅成熟。
 

    一套米白的,超短袖,俏皮可愛。
 

    蘇稚杳穿那套米白的,這件旗袍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正好合她身,裹著身前飽滿,掐出一截細柔的腰,圓臀,身段窈窕。
 

    長髮低盤,戴著一支簪花。
 

    站在喬漪身邊,雙手輕搭在她兩肩,鏡頭前笑起來,桃花眼亮盈盈的,流動著流光,眼睛裡總有清純,乾乾淨淨,像一池清澈的春水。
 

    鏡頭外,賀司嶼雙手閒閒抄進褲袋,站在一旁,視線始終落在蘇稚杳身上。
 

    見她笑得開心,他唇邊也翹笑。
 

    拍攝中途發現他目光,蘇稚杳下意識凝過去,和他的視線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