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韋伯 作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挖牆根



 出了英國公府,王文佐回到家中,崔雲英迎了上來,殷勤伺候。王文佐看出妻子的心事,笑道:“你可是想問我盧世兄的事情?”

 “其實也不是的!”被丈夫說破了心事,崔雲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呵呵!”王文佐笑了笑:“我就給你透個底吧!盧世兄此番能不能脫身,一半要靠我,一半還要靠他自己!”

 “為何這麼說?”

 “很簡單!他得罪的那人我今天見到了,很不好說話!”王文佐笑道:“短時間內他應該是要在獄中吃點苦頭了,如果他自己在裡頭撐不住,胡言亂語,那誰也救不了他;如果他能夠做個明白人,那隻要時機一到,就還能重見天日!”

 “那武敏之連郎君你的面子也不賣?”崔雲英吃了一驚,自從她認識王文佐以來,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煩,王文佐都能輕描淡寫的將其化解,時間一久她潛意識裡就有一種丈夫出馬百年無往不利的錯覺,可這次王文佐當著他的面坦然承認自己被拒絕了,她頓時慌神了。

 “除了二位陛下,這位在長安城內,還真不用賣誰的面子!”王文佐笑了笑:“真是不來長安城,不知道官小呀!”

 “真是不來長安城,不知道官小呀!”崔雲英喃喃的重複了一遍王文佐的話,嘆道:“還真是這樣,郎君你不說妾身還沒注意,在青州時,我覺得一州刺史便是天大的官了,可來了長安,隨便就能看到一個五品官,說話根本做不得數!”

 “那是自然,刺史是一州府君,州中事無大小,他都可以一言而決。長安城裡的官兒別看一個個衣紫帶朱,腰纏玉帶,看上去神氣的很,可實際上啥都決定不了,只是個空心湯圓罷了!”

 “空心湯圓!哈哈哈哈!”崔雲英聽王文佐這個比方,不禁笑了起來,她拍了拍丈夫的胳膊:“三郎你這話說的忒惡毒了,一下子把滿朝文武都罵進去了。再說你自己不也是長安的官兒,難道也是空心湯圓?”

 “當然!”王文佐笑道:“別看我現在是三品四品官兒,實際還不如當初在百濟、在倭國。在百濟倭國我一個眼色,便是千百人人頭落地,而在長安,我殺條狗都要小心!”

 “旁人都想來長安,來洛陽,唯獨夫君你想去倭國、百濟!”崔雲英嘆了口氣:“那你和我交個底,你有幾成把握能把人撈出來?”

 “現在還不知道!”王文佐搖了搖頭:“須得過幾日把事情原委都搞清楚了才知道,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打點了,盧照鄰他在獄裡應該也會好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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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德坊,京兆府獄。

 剛剛過了初更,監獄的院子裡就顯得十分寂靜,只有坊牆外不時傳來值夜的更夫的梆子聲。但是今晚的寂靜同往日大不一樣。黃昏前府獄中就來了十幾名武侯,有的掛著腰刀,有的拿著木棍,坐在府獄大門裡邊的小耳房裡,獄中用於審訊犯人的房間總是亮著光,不斷有人出入。平日,有些常來送晚飯的犯人家屬因為同看守都是長安人,相熟的可以放進來站在院中,有的還可以直走到監號的鐵窗外邊。但是今晚,送飯的人,不論大人小孩,一律被擋在大門外邊,對他們遞進來的食物還都要檢查一下。

 在後院一個單獨的號子裡,小油燈因燈草結了彩,十分昏暗,藉助鐵窗欞糊的麻紙上透過的月光,可以看出來屋中有一張小床、一張小桌、一隻凳子,還有一個放在地上的木炭火盆。床上和衣靠著一個人,毫無聲音,好像是睡著了。過了一陣,只聽沉重的腳鐐嘩啦一聲,這個人從床上忽然坐起,憤慨地嘆口氣,從牙齒縫中迸出來一句話:“真沒想到,我盧照鄰竟有今日!”

 這突然迸出來的話聲很低,只能使他自己聽見。他跳下床沿,用撥燈棍兒撥掉燈花,把燈草撥長。小屋中亮得多了。他又拿鐵筷子把盆中的灰堆撥一撥,露出紅的木炭,然後加上幾塊黑炭在紅炭下邊,重新堆好。火盆中露出紅火,四室裡也有點暖意了。他在斗室中踱了幾步。每動一步,那腳鐐就嘩啦地響一下。他不願聽見自己的腳鐐聲,於是在小椅上坐下去,向監獄的高牆外側耳傾聽片刻,又重新陷入紛亂的思想狂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