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遙 作品

第七卷馬鳴風蕭蕭,少年正揚刀 第四百一十章 亂世飄零,惟願長夢不復醒

    昏昏沉沉中,一片黑暗。


    只有一束光,強烈而慘白,照得蘇凌幾乎都睜不開眼睛。


    耳邊有汽車轟鳴的聲音響起,蘇凌竟然對曾經無比熟悉的聲音都感覺有些陌生了。


    眼前似乎是一個人行天橋,上面行人熙熙攘攘,下面車輛穿行不息。


    這是那個他曾經生活過的鋼筋水泥的世界,他難道回來了?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街邊,感覺有一個人緩緩地握著他的手。力度溫柔,手掌的溫度溫暖著他的破碎的心。


    他緩緩地抬頭看去,強光之下,一個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浮現在自己的眼中。


    那個身影,多少次在他夢中出現,魂牽夢縈。


    如今,他終於可以仰望她,就如小時候一模一樣。


    「媽媽。。。。。。你的病好了?這是。。。。。。真的麼?」


    他的聲音輕微而顫抖。


    他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這個讓他看起來恍惚的世界,就此支離破碎。


    那是一個溫暖而慈愛的女人——那是他的媽媽。


    他的記憶中,媽媽是個任勞任怨的賢惠女人,生活的苦難,並沒給她帶來太多的負能量,她依舊向陽而生,微笑面對。她也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蘇凌的性格。


    可是就是這個善良的女人,蘇凌在記憶中,關於她的最後的記憶是——病逝於胃癌晚期。


    那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的身體,一直是蘇凌心中最隱秘角落裡難以痊癒的痛苦。


    失去親人的痛苦,往往不是一瞬間或一段時間,它是貫穿整個生命中最冰冷的潮溼。


    蘇凌的媽媽朝他笑,然後一如小時候哄他一般道:「你這小子,胡說些什麼。媽媽幾時生病了?」


    「沒有麼?真的沒有麼?媽媽,你不會離開蘇凌的是麼?」蘇凌小聲地說著。


    他和她用力的擁抱,就如他小時候貪戀母親最溫暖的懷抱一般。


    十字街頭,一輛車呼嘯而過。


    「唉呀——孩子,快躲開!我的孩子!」


    一聲淒厲的哭喊劃破了和溫馨的時刻。


    蘇凌猛然抬頭看去,十字街頭,那輛呼嘯而來的汽車正前方,一個懵懂的小女孩正茫然無措地站在那裡,似乎被呼嘯而來的汽車嚇住了。


    而街邊一個女人正絕望而無助地淒厲哭喊著。


    那是她的孩子,下一刻,這呼嘯而過的汽車,將奪去她的生命。


    蘇凌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忽地大喊道:「躲開!快躲開!」


    他一個箭步,朝著那小女孩衝去,一把將她推開。


    「蘇凌!不要去!蘇凌——」


    那是自己母親無助的哭喊和央求。


    一聲極速剎車的銳嘯,震盪在蘇凌的耳膜之中。


    可是,一切都晚了。


    呼嘯的汽車狠狠地撞在了蘇凌的身上。


    不疼。。。。。。


    這是他被那輛汽車撞上時,唯一的感覺。


    為什麼不疼?


    可是,一切都容不得他思考。


    蘇凌只覺得從黑暗天空射來的那道強光越發的刺眼強烈起來。


    將他整個人完全籠罩在其中。下一刻,蘇凌眼前的一切緩緩破碎,破碎的還有他的母親。


    母親。。。。。。他想喊,卻無論如何也喊不出聲音。


    終於,強光讓他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再次昏昏沉的甦醒。


    蘇凌眼前的一切都改變了模樣。


    那是連綿起伏的山坡,山坡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點點小花,花朵芬芳,隨


    風搖曳。


    蘇凌抬頭看去,花叢之中,一個一身碧綠色衣衫的女娘,手中正橫握著一隻墨綠色的笛子,輕輕的吹奏著。


    笛聲悠揚,猶如天籟。


    然後那個女娘緩緩轉身,衝著蘇凌展顏一笑。


    盈盈靈動,梨渦淺淺。


    那笛是玉蛇笛。


    那女娘,蘇凌如何不認得。


    「芷月。。。。。。這是哪裡?」


    他喚她,她仍舊盈盈地笑著。


    「蘇凌哥哥。。。。。。你回來了。。。。。。這是飛蛇谷的後山啊。。。。。。你不走了罷,以後就在這裡,芷月天天給蘇凌哥哥吹笛子聽好麼?」張芷月緩緩朝他走來,微笑地說道。


    「不走了。。。。。。蘇凌再也不會離開芷月了。。。。。。」


    他笑,開心的笑,從來沒有過的開心。


    他伸出手朝她擁抱而來。


    她也面色微紅,朝他笑著走來。


    他終於可以放下所有的負累和壓力,一刀斬斷那亂世喧囂,與他心愛的人擁抱,長相廝守。


    可是當他閉上眼睛,緊緊擁抱而來的時候。


    他卻擁抱空了。他感覺自己的懷裡什麼都沒有。


    他猛然睜開眼睛。


    山坡、點點花兒、張芷月皆全部消失。


    唯有那罩在頭上的慘白強光,依舊那麼強烈。


    「芷月。。。。。。芷月。。。。。。你在哪裡!」


    下一刻,他再次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這一次,他感覺他一個人在這茫茫白光之中,猶如無根的浮萍,飄蕩,沒有休止地飄蕩,不知道要飄向何方,更不知道他要這樣飄蕩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