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十三條校規(完)

 玩家基地某一處的房間內, 一個男人靜靜躺在床上。


 房間內拉著窗簾,隔開了窗外絕大部分刺眼的日光。不過窗簾並未完全閉合, 中間開著一小條縫, 日光就從其間穿了進來,正好照在了男人身上。


 看上去很年輕,眉頭緊鎖。


 他睡得並不安穩, 額上全是冷汗,放在腹部上方的手握緊,薄唇緊抿, 小聲喊著什麼人。


 那道光的位置實在是巧妙, 正好落在了眼睛處,明暗對比更襯出了男人五官的優越。


 男人穿著白色襯衣, 沒扣上釦子, 八塊腹肌整齊羅列,清晰且完美,線條一直往下延伸,隱沒至褲邊。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他若有若無的呢喃。


 突然,空中傳來一道響聲, 聽上去很像是線繃緊之後斷裂發出的動靜。


 男人猛地睜開眼, 從床上坐起來, 劇烈地喘息。


 “領主還沒有醒, 現在不能進去!”


 “如果我非要呢?”聲音略微有些吊兒郎當,“你家領主不是小孩兒了, 不用你像個雞媽媽一樣護著雞崽子。”


 腳步聲從外邊傳來, 越來越近。


 “你不能進去!”


 另一個人慌忙阻攔, 卻並沒有阻攔成功。


 臥室房門被推開, 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門口。肩上搭著一件黑色的外套,肩寬腰窄,僅僅是普通的t恤在他身上都能傳出不一樣的感覺。


 看到房間內的場景,他挑挑眉,“這不是醒了嗎?”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男人的側臉,輪廓俊秀,下顎線明顯又凌厲,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說完之後眼神立刻流露出嫌棄,“你在房間裡幹嘛呢這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還以為你不是去下副本,而是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細想之下也不對,容斥是通關的第一個人,在他醒來的一瞬間,主系統就以公告的形式發給了基地裡的所有玩家。


 他確實去下副本了。


 男人依舊坐在床上,沒有回應。


 一副失了魂的樣子。


 如果[第十三條校規]的玩家站在這裡,一定會被這張臉嚇一跳。原因無他,男人的臉竟與顧容時有八分相似。


 “我說容斥,你不會真的幹那種事去了吧?一副被傷得失魂落魄的樣子……”施樓思維開始發散,“你不會被誰給甩了吧?”


 容斥轉頭望了過來,眸裡的神色幾乎能殺人,“閉嘴!”


 呀,惱羞成怒了。


 堂堂的東區領主居然會被他一句話激到說了重話。


 有點意思。


 施樓眼裡閃過興味,晃悠悠走到房間內部,走過去將窗簾拉開,接著坐在了那邊的凳子上。


 剛剛那個想攔住他的像是助理一樣的人有些為難,試圖尋求男人的幫助,“領主!”


 “去外面等著。”


 “……是。”


 玩家基地跟副本里不一樣,現在是秋季,溫度正合適,施樓被太陽曬得極為舒服,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看來真的是被甩了呢。”


 “居然會有人給領主下面子,你是不是套馬甲套的翻車了?”


 容斥起身的動作一頓。


 看來是的了,正在觀察容斥的施樓摸了摸下巴,得出這個結論。


 “怎麼翻車的?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施樓仰靠在椅子上,不待容斥回答,就自言自語地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也對,你這情況不翻車才怪,樣子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就連名字都是假的,是個人都要生氣。”


 顧容時,不,應該說是容斥抿了抿唇,有些焦躁,“不是這個原因。”


 不是這個的話,那還有什麼?


 施樓皺著眉看著眼前的好友,除了脾氣差點眼光差點之外,其他的條件都是頂配,而且他作為領主,不知道有多少玩家想搭上他這條線。


 “難不成是你馬甲一直披到最後,都沒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


 挨邊了,但不是這個原因。


 容斥從床上下來,聲音有些冷,“你很好奇?”


 “當然不。”施樓聳聳肩,“你品味一向跟我不同,而且我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這個道理的。”


 容斥的眼光他不喜歡,對他看上的人也沒有任何興趣,他只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不可一世的東區領主吃癟而已。


 施樓來回掃了一眼容斥,有些辣眼睛地移開視線,“把衣服給我穿上。”


 容斥把散開的扣子重新系好,光著腳走到了窗戶邊站定。


 “話說不是你親自下的副本吧?”


 容斥“嗯”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


 能從這個弱肉強食危機四伏的驚悚逃生區活下來併成為領主的人,怎麼可能簡單。


 容斥的某項技能就是複製。


 ——平常可以用於修復傷害,或者複製一個分/身。


 而這個技能最為霸道的就是分/身的能力與本體完全一致,思維與主體思維同步,不僅如此,分/身死亡回饋的負面狀態也不會很嚴重,除了冷卻時間很久之外沒有其他的缺點。


 這幾乎可以算是一個bug般的技能,只要容斥本人沒有親自下場,所有人就沒辦法斬殺他。即使在副本里死亡,本體也不會受到傷害。


 而“顧容時”,就是容斥剛剛複製出來的分/身。


 這也是為什麼顧容時敢選擇通關率0%、被內部玩家稱為“喪命副本”的。


 房間安的是落地窗,這棟樓又處在東區得正中心位置,可以將底下的景色盡收眼底。


 施樓稍稍做起來了一點,順著顧容時的方向去看,發現他看的方向正是玩家基地裡的遊戲大廳。


 除了身份比較特殊的群體,只要是下副本的玩家都會從那裡出來。


 容斥為什麼盯著那兒看,施樓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來一點。


 “他還沒出來嗎?”


 容斥臉色很沉,沒有理會他。


 施樓臉上掛著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容斥。


 容斥,東區領主,被基地內的玩家稱為死神。


 不僅是因為他手上那把比人還高的黑色鐮刀,還因為死在他手上的副本npc是所有領主中最多的。


 而那些死在他手上的npc,大多都是道德敗壞或者做了錯事的。


 “他是npc?”


 “你不會一開始想殺他,結果中間突然改變了想法,又一不小心被他知道了你的最初意圖,惹他生氣了吧?”


 容斥:“……”


 施樓真的很會猜別人在想什麼,猜得又快又準,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要不是顧及多年好友情,容斥現在就能將他從樓上丟下去。


 施樓摸著下巴,眼裡藏著深思,“不對,你看的是遊戲大廳的位置,還在等他出來,這說明他是一個玩家。”


 這麼一想,最後結果就很好猜了。


 雖然之前並沒有出現過類似情況,但誰能保證運轉了這麼長時間的主系統有沒有生鏽然後抽出bug呢?


 “所以他是混進npc的玩家?”


 “……”容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沒想過這次居然會換人。”


 他算是變相回答了施樓的問題。


 容斥在進入副本之前就專門查過副本的相關資料。


 “鴉透”在副本里的人設並不好,雖然家境優渥,囂張跋扈又無腦,以自我為中心,只要有人不順著他的想法,他必然會發火,然後指使著自己的保鏢將對方揍到改口。


 容斥是為了拿到特殊道具才進去的,斬殺道德敗壞的npc只是順手的事。


 而少年當時在玩家自我介紹時將他們懟得啞口無言也符合他的人設。


 只是走下去的玩家表情都很奇怪,並沒有被羞辱之後的憤怒,反而臉色微紅,目光呆滯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容斥不關心,他心裡只想著儘快拿到道具之後離開副本。結果等擋在他面前的玩家越來越少,他才徹底看清坐在正中心的少年的臉。


 臉頰有些紅,霧濛濛一雙眼睛,軟著聲音一句一句罵他們。


 而圍在他身邊的那個叫方至的正有意無意地把玩著他的手。


 容斥感覺自己心臟漏了一拍,鬼使神差的,他將準備好刁難少年的問題換成了“你有男朋友嗎……或者你有喜歡的人嗎”?


 特別是在看到一截細白的腿從許野懷裡伸出來的時候,他頭一次感覺情緒上的失控,等他反應過來時手上的規則表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種狀態不對,他不能對一個npc心軟,也不能手下留情。所以他在教室外看著少年燒掉了最後一張規則表,木著臉拿著鐮刀襲了過去。


 只是在鐮刀即將靠近鴉透的手,容斥有一瞬間的愣神,給了少年逃脫的機會。


 容斥並不想讓自己被這些情緒左右。


 但看著少年慌張的奔跑,他還是沒忍住將人救了下來。


 只是那天晚上,鴉透哭得委屈又無助。他愣愣地看著少年哭著的樣子,心裡湧上心疼與懊惱。


 之後一切就不一樣了。


 不管鴉透是什麼身份,容斥都決定要帶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