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趙檉帶人去的是上京城北面,北坡寺的大菜園子。

 林沖一家去的則是上京城南面,大佛寺的菜園子。

 所以兩者並未相遇。

 趙檉自然沒有在菜園裡拔到蘿蔔,因為園子雖大,卻有些荒蕪,僧人許多都是契丹族,並不擅長種菜,剩餘的漢人和尚看對方不種,便也跟著不種,結果正應了那句話,三個和尚沒水吃。

 南面大佛寺的菜園子同樣如此,甚至還不如北面北坡寺,南城平民居多,不少奉不起銀錢,便直接送瓜菜蔬果到寺內,吃都吃不完,何須去種?園子都已經荒廢許久了。

 扈三娘站在菜園旁觀看,臉上露出喜色:“這麼大的地方,不但能種菜,還能種些谷黍,一年下來售賣也夠家用了,恐怕都勞作不完,須僱人幫忙。”

 林沖看著這大塊地卻沒什麼表情,他哪裡會種什麼菜,自小打磨武藝,長大在禁軍任教頭,哪怕後來刺配充軍,在滄州乾的也是看草料場的活計,並非種田種菜。

 再以後上了梁山,更沒學過耕種之類,梁山的菜園子張青倒是種得一手鮮亮菜蔬,原本在孟州道上光明寺種菜,故才得此名,可惜林沖並未和他請教過。

 此刻看著大菜地,林沖不由陷入沉思,這怎麼竟然淪落到要種地為生?

 其實倒也不是依此為生,畢竟家中不短銀錢,三孃的意思是有點事情做,賺多賺少只是過程,生活得心安。

 可多少有無,又能如何?於錢方面他倒從未看重過,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權勢才是最重要的。

 他因何落得這般境地?最初不就是高衙內仗勢欺人,他不敢過於得罪嗎?

 若不是高衙內,換個尋常潑皮無賴,當時在岳廟早便打得對方滿地找牙了,甚或打死又能如何?

 可是對於高衙內他卻不敢動手,高衙內身後是高俅,高俅是當朝太尉、開府儀同三司,殿前都指揮使,是金紫公卿,權利如山,又是他最大的上司,他哪肯冒犯?

 後來高俅那狗賊栽贓陷害,什麼闖白虎節堂刺探軍情,那時那刻有什麼軍情可探?白虎節堂說白了是什麼?不就是權勢的象徵嗎?

 他這個禁軍教頭沒有官身,有的只是軍職,沒品沒級的,他不是官,算下來甚至都不如宋江這個吏。

 他在軍中有個職務稱呼不假,可出去就是平民百姓。

 什麼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別說教頭,就是總教頭又能怎麼樣?不還只是個軍職罷了。

 但凡他有官身存在,無論文武,哪怕只得九品,高俅也不敢這般肆意妄為,更別提什麼刺配從軍,就算想要暗害他,也不可能隨意找兩個押送的衙役匆匆了事,視他如草芥螻蟻一般。

 他,林沖,倘若做官有權,何至於流落如斯?

 扈三娘見林沖不語,觀看他神態,以為是在為不會種菜而犯愁,便道:“郎君不會栽種無妨,奴家倒是懂一些,若是教不了郎君,僱來擅長的農人手把手幾次也便學會了,並非什麼太難事情。”

 林沖聞言從沉思中醒轉,道:“我想的並非此種,而是在唸怎麼竟然落魄,居然以種菜過活。”

 扈三娘勸道:“郎君何來此言?又非完全以此謀生,只是正常度日罷了。”

 “度日罷了,度日罷了……”林沖念道著這幾個字,度日就是過日子,於尋常人來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飽穿暖,平安喜樂的生活,便已是滿足,可對他講卻並非如此。

 他林沖是要幹一番大事業的,怎麼能被安逸平穩的生活的給消磨了豪情壯志?

 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小林圖身上時,心忽然軟了一下,眼下的日子似乎也不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郎君,你……”扈三娘瞅他臉色變化,唯恐他不喜平凡生活,不由低聲問道。

 “沒事。”林沖搖了搖頭,伸手牽起了小林圖:“這園子大,到處去看看,自當散心了。”

 “好的,郎君說了算。”扈三娘見林沖對種菜之事未提出反對,不由心中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