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氣發銀針

 轉眼到了臘八,麗雅娜扎已經離開幾日。

 這天早晨,趙檉終於出了莊子。

 自麗雅娜扎走後,他將自己關在山莊房內,哪都不去。

 就算是些王府和朝上事宜,也都讓姚平仲來回傳遞,代他去做。

 此刻,他的神情有些漠然寂寥,黃馬馱著他慢悠悠走在東京街頭。

 臘八的東京城其實是十分熱鬧的,宮廷裡賞賜下來臘八粥給臣子,一些大商鋪也在門前架起大鍋熬煮,寺廟之內,百姓家中今日皆以臘八粥為主食。

 米果熬粥的香氣瀰漫京城上空,年關將近,人人面上都帶著喜色,恍恍惚惚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

 趙檉去了碎玉樓,一大群人正在後院圍著大鍋喝粥,見他到來紛紛站起行禮。

 趙檉讓簡素衣給他盛一大碗來,要多放棗子。

 喝完粥後,他把歐陽北叫到密室,歐陽北這時已經結束了悽苦的唱戲生涯,歐陽仁智這個行當換了他人去演。

 趙檉把一封信交於歐陽北,讓他即刻啟程前往隴右,將這信送到柳隨雲手中。

 歐陽北如蒙大赦,他自從離開戲園後片刻也不想待在東京,莫說去勾欄聽曲,就算是出門都難,東京城已經沒有幾個不認得他這“惡人”,見他雖不至於追打,卻總背後指指點點,讓他抬不起頭。

 隨後趙檉回府,府內也有宮中賞賜的臘八粥,分與下面喝了後,他一頭扎進書房,直到天色近黑依舊沒有走出……

 冬日的太湖,一片寧靜,水波不興,湖面上並沒有結冰,雖然下過了幾場雪,但天氣不夠寒冷,都慢慢融化。

 天空碧藍,夾雜著些許鵝毛般的白雲,水面彷彿一面鏡子,冷亮刺眼。

 岸邊,冬日寒風,吹謝百,吹落樹葉,卻吹開了蘆,片片蘆葦搖曳出萬般風情。

 越冬的水鳥,此起彼伏,在蘆葦間穿梭覓食、追逐嬉戲。

 遠處孤寂的青松,枯槁的落葉,伴著古來就有的寺廟,匯成這蕭瑟季節裡一幅動人風景。

 就在那湖面之上,正有一艘大船緩慢地飄動。

 船是畫舫,掛燈結綵,頂上漆著黃漆,船柱雕樑畫鳳,駛得近了,就會發現連彩燈上,也都繪出種種人物風色,刻畫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這等畫舫,便是京城之中的汴河上,也極少有。

 大少爺朱汝賢正坐在畫舫之中,他如今已有三十歲,頦下蓄起了鬚髯,身形白胖富態,但神色間已是沒有了十餘年前,在青溪縣堨村,砍伐護村神樹時那種輕狂毛燥。

 他前方坐著應奉局指揮王仲閎,這個朱勔的左膀右臂,雖然面容也已蒼老,但兩個太陽穴高高鼓起,臉上橫肉僵硬,看似如臂膀一般堅壯有力。

 朱汝賢伸手摸了鬍鬚,叫水手挑起帳幔來觀看湖上景色,片刻後不由微微點頭,冬日的太湖自然別有一番風味,與春夏秋三季毫不相同。

 這時侍從開始擺酒,不多時,來自嶺南一帶的新鮮果子和美味佳餚幾十種鋪滿齊全,又取了壇江南名酒一江春,拍開泥封,給二人滿上。

 接著朱汝賢又令侍從去後面叫人,叫兩個紅衣侍女左右陪伴,在在肩下斟酒侍候,五個綠裙歌妓在前面彈琴唱曲跳舞助興。

 待酒過三杯,菜過兩套,朱汝賢對著王仲閎幽幽嘆道:“你我雖然對時而飲,卻聽不得這般曲子,喝不下這般寡酒,往常在家時,我那幾個小妾,不說是國色天香,倒也有九分顏色,這也就罷了,最難得的是一副歌喉,落珠漱玉,令人消魂蝕魄。”

 前方歌妓聽了,一個個都羞得粉臉低垂,紅面不語,手捏裙角,有些無措。

 王仲閎笑著幫襯道:“這幾個營妓都是新遣過來的,並沒有使人碰觸,雖然也教了些粉曲荒調,但哪裡有大公子在家中也似朝飲暮歌,耍子有趣,難怪大公子忍耐不得。”

 朱汝賢點了點頭,這些歌妓都是太湖營妓,大抵營妓是一些犯罪之人的家眷,有小官小吏,有鄉紳地主,窮苦人家自然更多,都是禍連全族的罪過,所以才充了營妓。

 營妓與教坊司不同,營妓的地位極其低下,也沒有什麼自由,平時還要幹諸般活計,與教坊司那種風雅地方乃是天壤之別。

 而且自朱勔掌管應奉局以來,太湖營妓的規模日漸擴大,每每去下面尋找石,遇到反抗之人,不但拆房推牆,將人拿去問罪,就是連妻女都一併帶走,充入這太湖營中。

 近幾年此事猶甚,石難得,營中便藉著洗衣務勞為名,將太湖邊一些漁家女兒,農戶之女,騙進營中,然後一去不復返,強行充為了營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