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圍坐四周的眾人聽聞此言,面龐上紛紛映現出木訥而又深思的表情,宛如一幅幅靜態的人物畫卷,各自沉浸在對李一豪這番話語背後深意的揣摩之中。

 林小風平日裡嬉笑怒罵的神情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地聚焦在李一豪身上,每一個字句都如同敲擊在他心頭的鼓點,令他對李一豪的卓越才學與高尚德行油然而生敬意。

 而在另一側,李德賢則斜眼撇向一邊,手中看似隨意實則帶有嘲諷意味地挖著鼻孔,這一舉動在他華麗官袍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突兀且不協調,宛如一塊玷汙了整幅畫面的瑕疵。

 他心中暗自冷笑不止:一個連街巷治理都搞得一團糟的人,竟然還敢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高談闊論愛民如子的道理,其虛偽與無知簡直令人齒冷至極!

 靖江帝的臉色,恰似那陰雲密佈的黃昏天際,沉鬱而莊重的鉛灰色在面龐上悄然沉澱,宛如歲月雕琢下的帝國滄桑。他的眼眸深邃如淵,猶如能洞穿秋水、透視人心,那其中蘊含的力量和智慧如同暮靄中的燈塔,照亮了黑暗的角落。他徐徐開啟朱唇,聲音雖不疾不徐,卻字字如錘,千鈞之力隱匿其中:“李愛卿,你是否真真切切地將我皇家訓戒銘記於心,視百姓如自家骨肉,以民間疾苦為自身之痛呢?”

 李一豪聞此言,臉色瞬息萬變,愕然之色在其剛毅面容上短暫閃現,如同流星劃過夜空,留下一道驚愕的軌跡。他那雙犀利如鷹的眼眸,與靖江帝那靜若深淵、威嚴如山的眼神相撞,火四濺卻又各自隱忍。隨後,他的目光如驚鴻般迅速掃過大堂內的一眾朝臣,那些平日裡或忠誠或阿諛的身影此刻都變得模糊不清。

 只見三位地位崇高的閣老,他們滿頭銀絲映襯著冷峻如鐵的面容,眼眸中交織著審視與淡漠,彷彿寒冰凝結而成,透露出無盡的冷漠與疏離。這突如其來的氣氛變化,讓李一豪心頭頓生疑雲,猶如一層薄霧緩緩升起,遮蔽了原本清晰可見的道路。他回想起往昔無數次受到朝廷上下讚譽的場景,那些熱烈的掌聲和欽佩的目光猶在耳畔眼前,然而今日這份冰冷的疏離感,卻如同冬日寒風,刺透肌膚直抵內心深處,令他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與迷茫。

 靖江帝的面容並未因李一豪的猶豫而顯現出絲毫緩和,他的話語如連珠炮般緊隨其後,那股威壓猶如一塊巨大的頑石重重地壓在人心尖上,使得李一豪內心的世界瞬間翻湧起層層波瀾,忐忑之情溢於言表。面對皇上的步步緊逼,李一豪只能硬生生挺直了脊背,他的話語在顫抖中攜帶著濃烈的焦慮與深深的自責,如同一把生鏽的鈍刀割裂著他的喉嚨:“啟稟陛下,臣對於當前局勢實乃焦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然而天災無情,這突如其來、傾盆而下的暴雨並非凡人之力所能輕易抗衡抵擋。臣曾夜以繼日,不辭辛勞,親自督率眾人詳盡調查京城歷年因暴雨所引發的各種災害記錄,試圖從歷史的塵埃中挖掘出一條能夠徹底解決此類問題的道路,無奈至今仍如蒼茫大海撈針,未見任何實質性進展。為此,臣唯有全力以赴,竭盡自身綿薄之力,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去應對這場災難,然而儘管如此,臣的努力卻似乎仍然無法滿足陛下的期望,對此,臣心中充滿了無邊的愧疚與痛苦。”

 當靖江帝的耳畔響起這番沉重的回答,彷彿有塊無形的巨石在他的心頭慢慢碾壓,那股失落感如潮水般瞬間淹沒了他的心房。他緩緩地閉上了那雙洞察世間萬象的眼眸,一聲悠長而深沉的嘆息在這金碧輝煌的金鑾殿內迴盪開來,每一縷音符都載滿了無盡的無奈與哀愁,像是在訴說著一個古老而又沉重的故事。待到靖江帝再次睜開眼睛,那眼底的世界已然蒙上了一層異樣的色彩,一片冷冽刺骨的殺機悄然湧現,宛如冰川破裂時顯現的深深裂縫,寒光在瞳孔深處閃爍,映照出帝王內心的決絕與冷酷。

 “朕,親自踏足這片飽受洪魔肆虐的土地,所目睹的並非預期中的繁榮景象,而是黎民百姓如草芥般浸泡在無邊的洪澇之中,孤立無助,哀鴻遍野。這番慘淡光景,怎能讓朕再高談闊論那愛民如子的皇家誓言?”話語猶如石破天驚,每一個字都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深深刺入人心。

 李一豪聞此厲言,臉色瞬息萬變,由原先的緊張拘束轉為一種複雜的釋然,他意識到陛下並未因誤解而勃然大怒,而是對民生疾苦有著深切的關注。他挺直腰板,彷彿要將自己融入那堅硬如鐵的責任之中,胸中翻湧著對百姓苦難的深深憂慮。李一豪以一種堅定而不失歉疚的語氣回應:“皇上,臣面對如此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實乃心急如焚,恨不能化身千萬,逐一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然而,天災無情,人力終究有限,儘管臣已竭盡全力,卻仍感愧疚難當,無力迴天。”

 靖江帝聽完李一豪的剖白,嘴角勾勒出一抹冷冽至極的冷笑,這笑如同冰雪覆蓋的刀鋒,沒有絲毫溫度,就像北風在嚴冬中無情地切割過人們的面頰,透骨生寒。“拿下此人,斬!”他的話語一字一頓,宛如從沉寂深淵中迸發出的雷霆,雖音量不高,卻震撼力十足,令滿堂文武百官無不戰戰兢兢,心頭寒意四溢。

 林小風

聞此嚴令,心頭瞬息間湧起一股憤懣不平之氣,猶如春雷炸裂於胸臆之間,他無法忍受的並非僅僅是未臻“愛民如子”這一崇高境界,而是因為這未能達到極致的瑕疵,竟成為其命運走向極刑的無情推手。面對這樣的判決,他的內心猶如被巨石擠壓的嫩芽,痛苦而頑強地掙扎著。

 座下那些飽經風雨、深諳權謀之道的老臣們,儘管各自心中同樣波瀾翻滾,驚駭萬分,但他們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眸中,卻捕捉到了靖江帝此刻的表情——失望猶如滔滔江水,已至峰頂,滾滾而來,淹沒了一切希望的火光,只留下一片冰寒刺骨的決絕。他們深知,此時任何辯解與質疑都將成為無用功,於是選擇了沉默,任由那份壓抑沉悶的氣息在金碧輝煌的大殿內蔓延開來,無聲之處,彷彿能聽見空氣凝固的聲音,比任何言辭都更具震撼力。

 與此同時,李一豪的命運陡然急轉直下,廠衛鐵騎如雷霆萬鈞般將其拘捕,那一刻,他的世界瞬間天旋地轉,仿若置身於一片黑暗無邊的沼澤之中,惶恐不安,無助而迷茫。他瞪大了瞳孔如同受驚的小鹿,眼神中交織著困惑與愕然,難以置信眼前的厄運竟是如此猝不及防。嗓音在顫抖中竭力保持著最後一絲尊嚴,他向著端坐龍椅的靖江帝發出哀告:“陛下,微臣究竟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才遭此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話語間流露出的無辜與不解,如同破碎的瓷器散落在冰冷的地磚上,清脆而又令人痛惜。

 靖江帝面容猶如寒冬臘月凝結的霜,巍然不動地坐落在龍椅那冰冷而威嚴的輪廓之中,他的臉龐如同雕刻般冷峻,沒有絲毫的情緒流露。他並未將目光鎖定在李一豪身上,而是緩緩移向大堂頂端懸掛的牌匾,那裡,“公正無私”四個厚重的大字,在搖曳燭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彷彿化作了尖銳的刀鋒,刺痛了每一個在場者的眼睛。

 廠衛的動作迅猛如雷霆萬鈞,瞬息之間就已把李一豪緊緊束縛,那動作之快,猶如疾風驟雨中的閃電,毫無預警地擊中目標。李一豪的身軀在這一剎那間像是被晴天霹靂當頭砸中,劇烈顫抖著,雙臂因劇痛瞬間失去力量,無力地從兩側垂落,膝蓋重重撞擊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一聲沉悶而震撼人心的巨響。此刻,厄運的陰影才真真切切地籠罩在他身上,他面如死灰,眼神裡的光芒逐漸熄滅,只剩下無盡的絕望與恐懼交織其中。

 他嘶啞卻竭力喊出內心的冤屈,那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迴盪,卻又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深邃的大海,激起短暫的漣漪後便歸於沉寂,無人回應,只有回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淒涼。靖江帝則始終保持著一種深不可測的沉默,這沉默宛如千斤重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使他呼吸艱難,幾乎窒息。

 直至李一豪聲淚俱下地提及那份先皇所賜予的免死鐵券,企圖以此為最後的救命稻草,靖江帝才終於打破這份令人窒息的靜默。然而,當他開口質問時,話語中透露出的卻是冰冷徹骨的譏誚與輕蔑。他冷笑一聲,那笑聲彷彿凝結成了寒冰,一字一句地道:“那免死鐵券,乃是我父皇賦予你父親的至高榮譽,你,又有什麼資格膽敢擅自享用這等特權?”

 李一豪聞此言,心頭猶如被北風穿透的窗紙,那股冷冽直逼心扉,從足尖一路攀爬至天靈蓋,瞬時讓他沉浸於無垠的冰寒之中,無法自救。他面容之蒼白,比之新雪更為潔淨,額頭上滾落的大顆汗珠晶瑩剔透,宛如豆粒般紛紛跌落在地,伴隨著一陣陣急促且近乎痴狂的磕頭哀求聲,其狀若瘋癲,不復平日裡的傲骨英姿。此刻,他的衣衫已被淚水與汗水交融浸染,緊貼著肌膚,溼漉漉地黏附在身上,勾勒出一副悽楚無助的畫卷。這一刻,他深深地領悟到,昔日自以為堅不可摧、足以保命的免死鐵券,如今卻變成了一副重逾千鈞的枷鎖,無情地將他推向了命運無底的深淵。

 靖江帝的眼眸深邃如淵,彷彿凝結了無數個冬夜的冷漠與決絕,步步朝著李一豪逼近,每踏出一步,都如同鐵匠揮錘烙印,在石板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皇權威嚴印記。他的話語猶如臘月裡呼嘯的北風,冰冷刺骨,一字一句皆擲地有聲:“你手中緊握的所謂免死鐵券,並非你私囊中的庇護符,今日的局面,即便是先皇再現人間,也無法扭轉這已然鑄就的命運洪流!”話音未落,一道刀光猝然劃破沉寂,猶如夜空中疾馳而過的流星,迅猛又冷厲,轉瞬之間便將李一豪的首級斬離身軀,那曾經威震四方、傲視群雄的身軀,在滿是汙濁的汙水中搖曳傾覆。那一刀之下,曾屬於他的榮耀、驕傲和權力,悉數化為烏有,盡數歸於塵埃,只留下一地殘破與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