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疼


 第43章 心疼

 “扒開他的手,給我狠狠地往臉上打!”

 隨著這陰鷙無比的命令,吳仙逸眼中閃爍的倔強光芒頃刻間暗淡下去。

 李海華此刻咬牙切齒,恨意難平,一心只欲將傷害加倍奉還。

 當他發現吳仙逸誓死捍衛的臉龐正是對方的命門所在,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李海華一聲令下,護院們遵命行事,迅捷有力地拉開吳仙逸緊握的雙手,隨之而來的是暴雨般密集的棍棒,兇猛地朝他那曾經光潔如玉的臉龐砸去。

 剎那間,吳仙逸原本英挺的面容化為一片模糊的斑斕畫卷,破碎不堪。

 與此同時,在書房中執掌戶部權柄的李秋炎尚書,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庭院嘈雜聲擾動了心緒。

 他那雙沉穩有力的大腳踏在青石板上,發出低沉的迴響,隨著步伐的推進,他豁然推開堂屋厚重的門檻,身影逐漸融入夜色下的紛擾之中。

 甫一露面,映入眼簾的便是猶如市井鬧劇般的一幕:兩具年輕的身軀狼狽蜷縮在人群中,正承受著棍棒無情的教訓。

 李秋炎目睹此情此景,那雙濃密如劍的眉毛剎那間擰成了疙瘩,如同山嶽壓頂,一股雄渾如洪鐘的聲音陡然炸裂夜空:“全都給我住手!”

 他的視線迅速鎖定在其中一名青年身上,那是他的兒子李海華。只見李秋炎威嚴的目光凝視著他,話語擲地有聲地質詢:“海華,這是怎樣的混亂局面?究竟是何緣由?”

 李海華在感受到父親犀利的目光投射而來之時,內心壓抑已久的憋屈像決堤的洪水般噴薄欲出。他顫巍巍地疾步向前,直至撲倒在李秋炎堅實的靴邊,淚水漣漪在眼眶中滾動,最終化作一聲淒厲的呼喊:“父親大人!”

 李秋炎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疼惜,旋即果斷地一把將兒子拽起,那張嚴肅的面孔不容絲毫軟弱:“男兒膝下有黃金,哭哭啼啼豈是大丈夫行徑!站起來說話!”

 李海華在父親的力挽之下勉力挺直腰桿,胸膛內卻似有一團烈火焚燒,每呼吸一口都伴隨著痛苦的喘息。

 李秋炎眉宇間凝聚著憂慮,他審視四周,憑藉多年官場經驗與洞察人心的能力,已隱約揣測到這一場衝突背後的故事——兒子赴詩會的目的實則是為了找林小風的麻煩,然而此刻的慘敗模樣,顯然並未達到預期目標,反而讓自己陷入了窘境。

 待李海華的情緒稍顯平靜,李秋炎步步緊逼追問詳情:“你為何對這兩人施以杖責?尤其是那個臃腫如球的白衣人又是誰?”

 李海華憤懣地瞪向已經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吳仙逸,心底的怨毒猶如火山熔岩滾燙熾熱,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道出滿腹仇恨:“就是這兩人,他們慫恿我去挑釁林小風,咎由自取受到懲罰!”

 李秋炎聽罷,心中升騰起一陣慍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探究事件的核心:“既然如此,你與林小風之間今晚究竟發生了何等爭執,竟讓你遭此羞辱與傷害?”

 李海華他顫抖著身體,吞吞吐吐地回答:“其實,並非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只是跟林小風起了幾句口角罷了。”

 “啪!”一聲脆響打破了夜的寧靜,李秋炎揚起的手掌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結結實實地落在了李海華的臉頰上,頃刻間留下了一片紅腫的印記。李海華呆若木雞地望著父親,眸中流露出既驚愕又困惑的神色,聲音顫抖地喚道:“父親·······”

 “閉嘴!我李秋炎無法接受如此軟弱無能的兒子!”李秋炎的話語中充滿了無比的失望,那嚴厲的眼神似乎要將兒子穿透,“去找林小風尋仇,難道不是你自身的決定?就算他們挑撥離間,歸根結底還不是你的意願驅使?”

 “僅僅因為幾句話的口角之爭,你就如喪考妣,受了一點小小的挫折便遷怒他人!”李秋炎怒不可遏,彷彿心中的憤怒要將整個夜空點燃,“我李秋炎怎會有你這樣不堪一擊的兒子,本以為你已長大成人,該有所擔當,可如今看來,連解決一個小林小風的問題都不能妥善處理!”

 “就因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竟然還厚顏無恥地跑到我面前抱怨!你好好看看鏡子中的自己,哪還有一點男子漢應有的傲骨與擔當?”

 “從今天起,你李海華不準踏出府邸半步,給我留在家中潛心研讀聖賢典籍,修身養性!”

 面對父親的咆哮,李海華瑟瑟發抖,心中充滿恐懼,卻又無奈地忍耐著委屈,眼角的淚水再次順著臉頰流淌。李秋炎見狀更是怒氣攻心,一腳將李海華踹翻在地,厲聲道:“給我收起眼淚,像個真正的男人那樣堅韌!”

 李海華掙扎著想要解釋,只覺得自己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那些真相幾乎就要衝口而出,但他終究還是強行嚥了回去。他知道,一時的委屈可以忍受,臉面卻是一生的尊嚴。

 李秋炎仰望蒼穹,長長地嘆了口氣,隨後語氣沉重地下達指令:“福伯,把少爺關在他的房間內,準備筆墨紙硯,從今天開始,除吃飯睡覺之外,他不許踏出房門半步!”

 “另外,把地上那兩個教

唆犯逐出府邸,今後不許他們踏入我李家大門半步!”福伯聽命,立即應聲道:“是!”

 “在此之前,派人去徹底調查林小風,查明一切有關聯的情況,儘快回來稟報!”福伯略微遲疑了一下,低聲問道:“老爺,林小風剛剛進京不久,怕是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李秋炎聞言冷笑一聲,寒意刺骨:“哼,即便他是初來乍到,也要從京城查到陽曲老家,我就不信他乾乾淨淨!”

 “朝廷之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清清白白?”

 深夜時分,月光如洗,尚書府的大門悄然開啟,兩個宛如破爛麻袋的身影被遠遠地扔了出來,重重摔在地上,一時間無聲無息。

 而在府內,李秋炎的決心已然定下,一場關於家族榮譽與兒子教育的較量就此拉開序幕。

 ·······································

 尹佳妗黛眉緊鎖,宛如一副淡墨潑灑而成的工筆肖像,流淌著細膩而又深厚的憂慮與沉思。

 眼前的景象恍若一部厚重的敘事長卷,在她眼前緩緩鋪展:一位身份不明的男子橫臥塵埃之間,面孔腫脹如秋後熟裂的野豬首,周身遍佈傷痕累累,唯有一片潔淨的白紗半掩其身軀,既保全了他殘存的尊嚴,又試圖抵禦外界刺骨的冷漠與淒涼。

 她的眼神中交織著愕然與疑竇,口中低語囁嚅,彷彿是對浩渺宇宙發出無聲的質詢:“這果真是那位曾風光無限的阮天經麼?怎會跌入如此狼狽不堪的深淵?”

 尹佳妗心潮澎湃,思緒如狂瀾翻湧。

 記憶中那個溫文爾雅、風采出眾的阮天經,如今卻頹廢如朽木,無法與昔日那個倜儻風流的才子形象相提並論。

 她心底暗忖,呂德行安排他赴社交場周旋,豈料竟釀成如此難以收拾的慘劇,其中緣由實令人費解至極。

 此時呂德行的臉色正如陰霾天空中懸掛的一枚青澀梅子,凝結著苦楚與抑鬱,邊搖首輕嘆邊娓娓道出實情:“唉,具體情況至今仍是個謎團。今晨,店鋪的小廝們在街頭巷尾紛飛的流言中得知,路旁赫然躺著兩個赤身**的男子,好奇心驅使他們前往查看。”

 “這一查之下,竟然發現那形同敗葉、形容憔悴的軀殼,竟是我們尊崇的世子本人,於是匆忙將其接回。”呂德行繼續講述,目光中閃爍著無垠的困惑與失落,“想來他在尚書府門前孤零零地躺了一整夜,衣物早已被那些市井遊民劫掠殆盡。”

 正當此時,一股淡淡的酒香如霧氣般悄無聲息地漫延開來,沁入尹佳妗敏感的鼻息之下,令她不由得微微皺起那宛如遠山含黛的秀眉,玉指輕掩口鼻,視線斜睨向一邊的錢莊掌櫃吳仙逸,眼神裡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與不滿。

 尹佳妗的心智已經勾勒出一條線索,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必然與酒醉後的爭鬥脫不開關係,否則何以落得如此狼狽?

 她心頭湧上一片蒼茫之意,感慨海雲皇室尚存的血脈中,為何總會湧現出沉迷酒色的浪蕩子弟?在惋惜中,尹佳妗關切詢問病情:“目前他的狀況究竟如何?是否安然無恙?”

 呂德行臉上愁雲密佈,神色尷尬且滿懷歉疚地答道:“目前看來,雖然情況極度兇險,但經過及時請來的大夫診治後,暫無生命危險。然而不幸的是,他的鼻樑骨折,數顆牙齒脫落,面部受損恐怕難以恢復原貌。”

 “此外,其他所受傷害多屬皮肉之苦,只要靜心療養,假以時日定能逐漸痊癒。”呂德行的話語間飽含對世子悲慘命運的深深同情,“哀哉,我主世子,作為吳王碩果僅存的正統繼承人,竟遭遇如此殘酷的磨礪。”

 話語落下之際,呂德行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悲痛,輕輕抬起衣袖,擦拭眼角即將滾落的淚珠,那低迴的哽咽彷彿一首哀怨的輓歌,為這位飽經風霜的世子奏響了悲愴的命運旋律。

 或許就在那個哀怨悱惻的哭聲中,一種無形之力猶如破土而出的春芽,悄然喚醒了沉睡在地上的吳仙逸。

 他的身軀在一陣陣微顫中逐漸甦醒過來,此刻的他虛弱得如同風中搖曳的殘燭,拼命地蠕動著早已乾裂的嘴唇,那種聲音低微得彷彿要消失在空氣裡,勉強聽得見他在呼喚:“水·······水·······”

 呂德行聞此言,臉色瞬息萬變,如猛虎下山般迅疾行動起來,只見他一把抄起近旁的茶盞,腳步疾如旋風,徑直衝至吳仙逸身邊。

 他以無比小心而又果斷的動作,將那盞溫潤的清茶送進了吳仙逸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