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宗 作品

第133章 早說就不用尷尬了

蛙?

傅長宵心中一動,想開口詢問。

萍姑娘的話卻搶了先。

“我不能涉險,易大哥你就能涉險嗎?來時好好的,回去的時候就我一人,你讓我怎麼跟晚紅姐姐交代,要是周娘子問起來,我又要怎麼解釋?”

易無殤嘆了口氣,語氣卻依舊強硬。

“晚紅是一軍統帥,我與她早就做好了隨時會戰死沙場的準備,所以無需留下什麼交代,至於周…..周娘子,我與她本就是誤會一場,你也無需多言。”

“呵,你這樣說,只能說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萍姑娘笑著搖搖頭:“不過,即便你郎心似鐵,晚紅姐姐也深明大義,可我許如萍,卻沒有眼睜睜看著別人犧牲的習慣!所以,至少在你傷勢痊癒之前,別想甩開我。”

“萍姑娘,當初談好的條件是救郭將軍,而非在下。”易無殤擰著眉頭道。

許如萍倚在門邊搖搖頭:“錯了,當初談好的條件是,你治得好的話,我不出手,你治不好的話,我就出手試試。前提都是要你俠膽神醫擋在前面,否則,我一個醫術不精的弱女子,一旦診治失敗,恐怕會被人遷怒。”

易無殤笑道:“萍姑娘一手'太素脈法'練得爐火純青,怎麼會是醫術不精的弱女子。”

古時候巫醫不分家,許多人都知道巫以符咒治病,但在正統醫門學術當中,也有一些玄之又玄的術法,鮮有人知道。

而太素脈法就是一門以脈象為基礎,輔以陰陽五行,相理卜算的醫術,學到精處,無需“望聞問”,僅通過脈象就能判斷出病人的症狀由來,更厲害的,甚至能推斷出被診之人的一生命數。

因此,那些身患詭異病症,而找不出病因的患者,找他們這類醫者診治,往往會有奇效。

“你用不著誇我,你我都很清楚,以身犯險,絕非上策。”

“可是被人一網打盡,也同樣是下下之選。”

“那你先養傷,身體好,選什麼都好。”

“可是前方戰事吃緊,郭將軍的安危事關無數弟兄的生死,不能輕忽。”

“我不過是個大夫,你說的這些我哪裡管得了,我能做的事情,無外乎就是救一救眼前人,盡一盡醫者心罷了。”

許如萍聲音柔和,卻字字鏗鏘。

易無殤長嘆一口氣:“萍姑娘的好意,易某銘記於心,但此番所救之人,實在比我的性命重要千百倍……”

“都是人命,誰又比誰重要。”許如萍打斷他,也跟著嘆氣。

易無殤看向屋外深沉的夜色,沉默了片刻,回頭見她眼中只是純粹的清澈,只好低聲道:“我一人和幾萬人孰重孰輕,不是一目瞭然嗎?”

許如萍黑著臉道:“同為醫者,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要是有人威脅到了那數萬人的性命,你就該去解決那個造成威脅的人,你解決自己算是個什麼意思?”

“我來應付妖人,更穩妥。”

“穩妥地去死?”

易無殤一時無言以對。

許如萍也眨巴眼睛瞅著他。

看著他們總算緩下了語言交鋒,傅長宵終於逮著機會,淡淡問道:“易兄剛才所言的妙蛙童子,是不是喜歡用邪術,將人改造成蛙頭人身的怪物?”

嗯?

易無殤抬起頭愣了一瞬,他和許如萍一起看向傅長宵,目光裡全是大大的問號。

他們在這裡討論生死議題,你卻在關心奪龍殿的殺手是不是變態?

你不覺得自己的問題很有問題嗎?

可是看傅長宵一本正經的模樣,易無殤僅猶豫了一下,便開口道:“或許是吧,也或許不是,奪龍殿供養的變態妖人數不勝數,喜歡把人改造成蛙頭怪物,也不奇怪,若是以綽號推斷,可能性也挺大。”

這麼模稜兩可?

傅長宵蹙著眉頭問:“你們就沒有別的線索嗎?”

“嗯,我只聽說這個人非常善於偽裝,而且特別喜歡對孕婦下手,除此之外,他殺的人,身上大多會留有孔洞,不過我們不知道那是長槍還是別的什麼武器造成的。”

易無殤說完,又看了眼天色,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擱時間了,於是轉過頭,準備再勸勸許如萍。

萬不得已,他就一個人偷偷先走!

就在他準備開口之際,就聽傅長宵淡淡道:“你們說的妙蛙童子好像已經被我趕走了。”

“嗯?”易無殤又是一愣。

“今天我到這兒的時候,被一個形似女童的妖人暗算,我被迫跟她鬥了一場。”傅長宵平靜道:“現在想想,無論從行事作風,還是妖人手段來看,她都很有可能是你們口中那個妙蛙童子。”

易無殤頓時驚喜。

倒是許如萍頗感意外地問了一句:“道長,你說的可是真的?”

傅長宵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面上波瀾不驚,落在許如萍眼裡就成了不屑多講,彷彿打走一個妖人,不是什麼值得拿出來說一說的事情一般。

雖然,對傅長宵來說,事實就是如此。

“萍姑娘有所不知,傅道長乃是得道的高人,區區邪魔之輩,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易無殤接過話頭,解釋道。

許如萍眼光閃爍。

她雖然不知易無殤的話是否誇大,但回想起入村時,眾鬼在道士面前俯首化光歸去的場景,就足以讓她心驚了,而眼前的道士卻似乎毫不在意,再看他現在形神無恙,氣質泰然,竟無一絲苦鬥的疲態。

難道沒有發生爭鬥?

還是高人之間鬥法就是這樣?

還是說……

就連奪龍殿的黑帶殺手,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心裡這樣想著,卻不影響許如萍嘴上的客套:“厲害厲害。”

不過,她還是很想說一句。

下次這種話可以早點說嘛。

不然當著大家的面吵吵半天,多讓人尷尬啊。

……

第二天一大早,阿全準備了一桌子清粥小菜,叫大家一起來吃早餐。

沒有了生存壓力,飯桌上大家的談性也高漲了許多。

書生們將自己要回逸洲城的事情與大家說了說。

易無殤便提醒他們不要走清波縣那條道。

因為奪龍殿的叛軍正在攻打清波縣,而清波縣軍備廢弛,縣尉早有叛降之心,此時的縣城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亂。

而赭衣軍此來,就是要和奪龍殿爭奪清波縣的控制權,並保衛平民不受妖人殘害。

“這麼說,如今就是想入城也不能了麼?”鄒文通的舅父就住在清波縣,此刻聞聽縣裡大亂,頓時心焦不已。

易無殤搖搖頭。

“朝廷那群酒囊飯袋什麼事兒幹不出來,能不能進城還真不好說,不過我建議你們沒有要事,還是不要進城的好。”

“為什麼?”鄒文通心裡浮現出各種猜測,同時閃現出許多關於燒殺搶掠的畫面。

易無殤眯了眯眼睛,只說了句:

“那裡的混亂很不尋常。”

……

吃罷早飯,又寒暄了一陣,易無殤親自駕車,送幾人去清波縣。

中途路過一片河灘。

河灘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很是熱鬧。

聽他們叫嚷的聲音,好像是有個小女孩死在了河灘上,她的身上爬滿了蛤蟆。

有人說,這是中了蛤蟆蠱,立馬又有人說這女孩身上有火燒的痕跡,也許是個被雷給劈了的妖怪。

易無殤隨即停車,帶著眾人前去圍觀。

書生們到那兒一瞧,果然是昨天那個小妖女。

回到車上後,阿全問傅長宵:“傅道長怎麼不下車告訴大家,這是您斬殺的妖人呢?多好的揚名機會啊。”

“貧道斬妖除魔,不為虛名,再說,低調有時候會更有意思。”傅長宵道。

阿全愣怔了一下,然後由衷地感嘆道:“也是,您越低調,被您打的人就會越感覺到疼,觀賞性也會大大提高。”

傅長宵摸摸鼻子。

他之所以覺得低調更有意思,是因為低調更不容易招惹強敵,他更能挑軟柿子捏。

馬車很快就靠近了清波縣。

傅長宵下車與眾人告別。

“道長不和我們回去麼?”趙堅白十分不捨道:“我還準備給您辦一場洗塵宴,好好招待您呢。”

鄒文通也道:“道長的救命之恩未報,就此分別實在令我內心難安。”

“修行之人的本分而已,幾位不必在意。”傅長宵輕飄飄道:“而且我已經收了你們的紅包,所以該報的就算報完了。”

“那道長要去哪兒?”易無殤傷感問道。

“我?”傅長宵淡然一笑:“我準備去各處的廟裡逛逛。”

……

一夜風雨後的天清氣朗。

傅長宵穿過山林,沿著二尺來寬的峭壁小路往上走。

他找人問過路了,福清觀就在山上。

只是這路十分奇絕,是人為開鑿于山體峭壁而成。寬窄不一,走起來也不舒暢。

不過沿途石壁青苔斑駁,偶有怪樹奇花,不知紮根何處,就那麼頑強地貼著山體生長著,十分動人心魄。

但傅長宵更喜歡沿途的石刻。

山壁上的,多數是遊玩的詩詞歌賦。而道旁的巨石,則多為鎮壓邪祟的經文。

它們很老了,但依舊能帶給過路的行人新奇之感。

傅長宵走得很慢,不光是雨後路滑要小心,也是在慢慢欣賞這一路風景。

忽然。

身後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

“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雲借月章。”

有人來了?

傅長宵停下腳步,循聲望去。

下方山路曲折處,有個背劍的人影一閃而過。

他駐足等了片刻,但不見人影上來。

也許是往別處去了。

傅長宵也不甚失望,不過是道左相逢,有緣即同行一段,無緣則天涯兩端罷了。

傅長宵笑了笑,邁步繼續前行。

在這個世界,純粹的自然風光和玄奇的神通法術才是真正能吸引到他的東西,也只有這些東西,在他看來,是比另一個世界稍微有趣一點。

拾階而上,不久見到一座小觀。

觀前有副門聯:

作惡事須防鬼神知;

幹好事莫怕旁人笑。

傅長宵照例用玄氣百辨觀察了一下環境。

人氣渾濁,是個沒鬼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