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雨中的舟船
衡山。
五嶽之南嶽。
《禮記》“王制”記載:“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
周朝“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嶽。”
後“五德終始論”盛行,五嶽更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但衡山郡的衡山並非後世南嶽衡山,而是被漢武帝改名的天柱山的群山。
這處山脈還有個名字:大別山。
相約登山,自然不能只是登山。
凡大山皆有神靈。
當年會稽山祭祀出現的神奇景象,幾位郡守可都記得清楚。
只是這次登山顯然沒有那次會稽山祭祀的景象。
唯一能夠稱得上神奇的,那隻能說是山外有半掛彩虹。
這在夏日的南境並不罕見。
離了郡邑,便是一片澤國。
江水平緩,水澤密佈。
沿江而治初策在這複雜的地形中能否起到作用。
扶蘇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問號。
天邊陰雨又起。
樓船內點起了炭火,並不是為了驅寒,而是為了去溼。
陰雨是常態,坐在舟中的人已經習慣這樣的天氣。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
鄣郡郡守看著江水兩岸茂密的草木,不由得吟了一句屈原的詩句。
“你這老匹夫怎得也感懷起來?”
“最近讀了很多楚辭,看到這景象不知作何描述,也只有此句恰當。”
“屈原在楚地受人追崇,讀其詩卻能瞭解此地民眾心中所思。”
扶蘇將手中竹簡放下,表達了自己對兩人探討的興趣。
九江郡守看向扶蘇手中竹簡,“軾為何還在看這竹簡文章,秦紙做的書籍可已流行南境了。”
“天氣潮溼,紙張易損。竹簡不用考慮這些。”
九江郡守頓時無言。
“嘿嘿,這就不懂了吧,這才是愛書之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鄣郡郡守是越看越順眼,覺得這位年輕郡守是真的很合自己心意。
扶蘇對這兩位此時的鬥嘴覺得頗為有趣,前幾日在席間討論時,兩人差點沒有打起來。
要想治理郡域交錯之地,轄域勢必外沿。
這些多出來的事情是需要人和財力去填補,這勢必會有爭執。
好在新的基礎已經打下,再往後的糾葛便都是小事了。
“佩服,佩服!”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雨幕點點,船邊有一人蓑衣垂釣。
王離對垂釣興致很好,在舟船上垂釣,不用掛餌。
拖行的魚鉤上掛著誘導的羽毛。
蓑衣下他神態專注,起伏的波浪間手中乎得一沉。
“來了!”
魚竿彎曲起來,浪花在水上泛起。
一尺長的魚躍出水面。
“又是一尾!”
大江之上,這形如刀的魚最是美味。
魚簍之中已有五六條,足夠幾人餐食。
王離收杆後,見三人仍在艙內閒聊。
話題已經聊到閩越之地。
“東甌雖已被收歸秦域,但如今仍未設郡,不知陛下打算如何?”
“快了,界碑已經補齊,東甌郡也只是時間問題。”
王離淡淡插了一句,將半溼的外衫脫下。
“監御史漁獲如何?”
“刀魚六尾,已讓舟上庖廚清蒸。”
“哈哈,今日又有口福。”
王離對這位九江郡守印象很好,主要是說話直爽,跟他性格合得來。
“前方就要離了九江郡地域了,九江郡守這是想去鄣郡還是想去會稽啊。”
“唉,維兄,何必如此催促,左邊就是九江郡,早回一天,晚回一日差不了多少。”
既然知曉了會稽郡郡守的身份,他便要考慮這位的安危。
自己貼身隨行,保衛,不僅能夠在行動上證明自己的關切,也能在必要時,出手相助。
時船尾忽然傳來一聲尖銳哨聲。
士卒呵斥之聲便響了起來。
幾人一愣,不禁有些意外,因為這大江之上應該不會有船隻會靠近。
“郡守,有一隊放排之人路過!木排散開了,正有幾根大木順江水而來!”
王離一下站了起來,第一個跑出船艙,便見雨水漸大,不遠處的江面上,有幾個黑點在江面上跳動。
成排的木頭散亂的漂浮在其周圍,已經有幾根大木朝著這邊飄來。
波浪飄動,速度極快。
後面的舟船望樓之上已經打出旗語,有數艘小艇被放了下來。
幾個樓船士跳下舟船,飛快划動那小艇,迎著那飛馳而來的大木而去。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跳上去,改變那些木頭的流向。
或者直接撞偏他們。”
“三位郡守,此處危險,還請前往船頭!”
負責指揮舟船的部將神態嚴肅,對於這三位的圍觀他並不支持。
扶蘇看著那遠去的小艇,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船首,領航的舟船已經靠近,並有樓船士搭上船橋。
“這船是要阻擋那些木頭嗎?”
扶蘇沒做停留,繫上了士卒拋來的繩索,將其系在自己腰間。
“郡守無需擔心,那些木頭不會讓樓船沉沒。”
船上的樓船士對於這種突發的狀況好像很有經驗。
但扶蘇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決然。
中間的舟船拋了錨,領航的舟船在雨中揚起船帆,風吹拂下,朝著不遠處的江岸衝去。
那裡是一處荒野,並不適合停靠。
但此時已經來不及考慮其他,只要能夠靠岸,便不用擔心落水的危險。
扶蘇透過雨幕,看到那些控制小舟的迎向大木的樓船士跳上了那些大木頭。
手中的長杆插入水中。
扭轉那些木頭的航向。
小艇已經被他們拋棄,這些人是抱著必死的心態在行事。
但那些木頭越來越多,幾人並沒有將所有的木頭方向都改變。
轟隆。
巨大的撞擊聲如同雷鳴。
那已經拋了錨的樓船顫動了一下。
吱呀作響的聲音讓人牙酸。
然後便看到樓船緩緩偏移,接連不斷的顫動傳來。
一片木頭漸漸堆積在河面之上。
領航船靠了岸。
很快便有一隊士卒朝著一個方向奔去。
“那邊有離這最近的縣邑,很快就有車馬過來!”
雨幕中,九江郡守臉色陰沉,渾身泥濘的他散發著殺氣。
自己的旗幟在自己的地盤都不好使了,這讓他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你覺得這是陰謀嗎?”
扶蘇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這裡地勢很高,若有人埋伏,也可防守一段時間。
九江郡守看著扶蘇,一瞬間有些失神。
他搖了搖頭,“我不確定。”
一身狼狽的鄣郡郡守也陰沉著臉。
“大江之上,並沒有雨天放排的習慣。”
王離蹲在一旁,看著那半傾覆的舟船。
“一鍋好魚,就這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