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47章 第 47 章

 燕翎這話說出時,寧晏便以為是給他時間愛上她,看來淳安那句話他當真了。

 寧晏在他懷裡轉了個身,清凌凌的眸子如蓄了一汪靜水,“夫君”她第一次這樣主動柔聲喚他,燕翎心猛跳了下,喉嚨越發黏住似的,他今晚並不打算碰她,他沒能如她的心意,卻要她的身子,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寧晏覺察到他眸色幽深了幾分,

 “感情是要水到渠成的,您若心裡擱著這個事,倒顯得刻意,咱們已經是夫妻,難道世子不愛我,便打算與我和離嗎?”

 “我沒有”燕翎這會兒語氣有些急。

 寧晏眨眼一笑,“既如此,咱們還像往常那般,有事相互通個氣,彼此尊重信任,就很好了,我已經很滿足哪怕相敬如賓一輩子,我也是樂意的。”

 明明每一個字都很體貼,連起來落在燕翎耳郭裡,卻格外地不舒服。

 他躺下後,越想越覺得寧晏的話不對勁,偏偏他又尋不到半點錯處,燕翎深深吸著氣逼著自己睡過去。

 翌日燕翎天還沒亮便離開了,衛所屯田的事要趁熱打鐵,儘快分派人手去各地清點,諸國使臣匯聚京都,依照慣例要舉行一場講武比賽,今日需要與兵部定下日子,一堆事等著他拿主意。

 燕翎前腳離開,寧晏後腳便起了床,今日是她當家第一日,萬不能遲了時辰,早早用了些糕點與一盅燕窩粥,一小碟蘿蔔糕,便去了議事廳,自秀華將妹妹秀靈送來明熙堂,寧晏去哪兒都帶著她,十多歲的年紀,言語不多,記性卻極好,這段時日,寧晏已讓如霜教她認字,學會記賬,秀靈做事一板一眼,又愛較真,不許人糊弄她,寧晏很喜歡。

 清晨,寧晏帶著陳嬸子,如霜和秀靈到了議事廳,屋子裡已候滿了管事,幾個大管家都在,除了邵大管家的媳婦邵嬤嬤,其餘幾家媳婦也到齊了。有人給她端茶,有人給她遞炭盆,倒是都很熱情。

 國公府有五大管家,邵峰是大總管,他與媳婦總攬內務並人事,何管家與媳婦管著府內店鋪莊子收入,陳管家管著賬房,屈管家是銀庫的管事,他的媳婦負責府內各處月銀髮放,李管家夫婦則負責採買與府上各處的人情。

 這五家在府內當差已不下十年,是實打實的老功臣,寧晏撤了秦氏的心腹劉管事,其餘幾人並不打算動,但各人領何差事,寧晏卻要做調整,譬如屈管家總領銀庫,偏生由他媳婦發放月例,夫妻二人共司一職,哪怕真出了差錯,可相互打掩護,當主子的容易兩眼抓瞎,她沒功夫像秦氏那般事無鉅細管著,少不得學著朝廷玩一玩制衡的把戲。

 寧晏既是“臨危受命”,趁大家惶恐之時,該改的規矩都要改了。國公爺已放話不許人駁她,這頭一日她說什麼,底下的人都得應著。

 來之前作了一番思量,五位管家的職責不動,各家媳婦的差事卻要輪換。寧晏將人事調整公佈後,管事嫂子們果然坐不住了。

 “少夫人,咱們各司其職多少年了,這會兒你忽然要變,奴婢心裡一下子就慌了,再過幾日便要過年,您看要不等過了除夕再調整?”管發放月例的屈嬸子囁著嘴開了口。

 她這門差事既體面又不勞累,哪房都是敬著她的,拿到的好處更是不少,她當真捨不得撒手。

 管外事的李嬸子也有自己熟悉的人脈,不想驟然都給丟開了,正想附和著開口,卻被身旁的丈夫給扯了扯,示意她閉嘴,李嬸子嚥了咽口水,不情不願歇了嗓。

 屈嬸子說完略有幾分忐忑,擔心寧晏槍打出頭鳥拿她開涮,只是她的話留有餘地,寧晏即便不高興,也不至於把她怎麼,但出乎她意料,寧晏捏著自己的茶盞,慢悠悠笑道,

 “屈嬸子的意思是還想繼續管銀庫的事?”

 “對對對”屈嬸子點頭哈腰道。

 寧晏頷首,眼神無波無瀾,“我明白了,那你就暫且留任。”

 屈嬸子一聽愣住了,頗有幾分被驚喜砸中的感覺。

 其餘幾個嫂子嬤嬤的,相視一眼,驚愕之餘,都在權衡要不要開口,李嬸子瞪了丈夫一眼,責怪丈夫攔住她,李管家卻依然堅決搖頭,示意她沉住氣,李嬸子最終是按捺住了衝動。

 李管家是頭一個站出來讓寧晏管家的,他這段時日掂量這位少夫人,也摸準了她的脈,她這人什麼都好,什麼難處都可以與她說,萬不能欺瞞與頂撞,家裡兩個媳婦剛把孩子帶到歲,可以出來幹活了,李管家不想得罪寧晏。

 屈嬸子回眸看了一眼身後諸人,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悶聲不吭,唯獨自個兒孤零零站在最前,心驟然慌了起來,這位少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厲害,莫不是挖了坑給她吧,屈嬸子越想越不對勁,大冷天的額頭竟是滲出一層薄汗,

 想起寧晏逼得徐氏掏了五千兩銀子添賬,自己幾斤幾兩,還是不要與她別苗頭,

 “少夫人,要不要不老奴還是按照您的安排去管廚房吧”心中惴惴不安,又痛又恨,又酸又楚。

 寧晏捏住茶盞,輕輕撥動著茶柄,唇角微翹,

 “屈嬸子,想好了嗎?想好可不能再更改了我這兒可不許人朝令夕改。”

 屈嬸子心又被擰了起來,嘴唇蠕動著,進退兩難,直到丈夫投來暗示的眼神,最終咬了咬牙,“就依少夫人安排。”

 寧晏暗暗失笑,這就是前段時日立威的成果,人有的時候,需要露一露鋒芒,底下的人才懂得進退。

 將差事重新安排後,便由秀靈坐鎮議事廳,將各處事務紀錄在檔,貼在議事廳的門廊處,每結了一樁事務便勾去一件,到了時限若誰的差事沒做完,是要領罰的,與此同時,哪位差事辦得好,寧晏額外有賞,這與秦氏管家鮮見不同,大家既覺緊迫也有積極性,待寧晏一聲令下,各自就散了。

 寧晏隨後去到賬房,喚來五位管事。

 “過去的事,我都不過問了,現在我要知道,賬上餘額多少,年底可還有開銷?今年租子已收上來吧,明年預算如何?缺口多少?最緊要的是,我需要你們把闔府上下明年每項開支預算單獨列出來,今日夜裡我便要,可有難處?”

 “還有咱們府上有多少鋪子莊子,每年收成如何,全部列個明細給我。”

 幾位管事相視一眼,目光最後聚在邵峰身上,邵峰稍一沉吟道,“沒問題,今日晚膳之前定交到少夫人手裡。”

 寧晏交待完畢便離開了賬房,知人善任,她就學朝廷,一設秀靈做考核,二設陳嬸子為監督,抓大放小,哪能像秦氏那般日日起早貪黑,事無鉅細過問,累都能累死。

 這會兒先回明熙堂吃點補身子的人參湯藥,再打算去容山堂給老夫人請安,這個空檔,如霜便進來了,“姑娘,雲旭讓奴婢回稟您,昨個兒的事弄清楚了,國公爺不是下令陳管家查賬麼,原來自上回您不肯接中饋,老夫人私下已著人將賬目過了一遍,查漏補缺,勉勉強強把賬面弄乾淨了,但缺的銀子怎麼辦?老夫人於是親自掏了五千兩銀票給賬房,將那些私下多報剋扣的全部給補上,”

 “二少夫人那兒也拿出來一千兩,就說先前她拿著月例銀子放過錢莊,這一千兩銀子是這些年的利息,之前忘了入公賬,這下全部給補上,老夫人將過去的事都給頂了下來,管事的都無話可說,也心存感激,陳管家自然沒法子再查。”

 “後來國公爺問陳管家的話,老夫人便答了,說是今年世子跟您大婚後,賬上便開始吃緊,春收的租子比往年少了成,二少夫人一時心急,便拿了公賬上的銀子去外頭放貸,原先那賬房是劉管事管著,二人串通一氣,便將事兒瞞下來了,可惜那銀子遲遲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