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44章 第 44 章(第3頁)

 拽著寧晏一個個翻看,最後寧晏挑了一塊和田玉沁料的佛公,這塊料子油潤細膩,雕工也不錯,寧晏打算回去編個繩子戴著。

 淳安公主沒瞧上那塊玉佛,又替她挑了一對翡翠玉鐲,寧晏不肯要,二人正爭執著,一宮女神色匆匆奔了進來,扶著門框急稟,“殿下,出事了,御膳房的左膳使驟然昏厥了,正宴還剩最後一道大菜,正是左膳使的拿手絕活,旁人頂替不了,如今掌膳急得滿頭大汗,正要去奉天殿討吳公公示下呢。”

 “這會兒換菜式,怕是來不及了”離著正宴開始已不到三刻鐘。

 淳安公主一聽臉色就變了,今日是她的生辰宴,更是招待使臣的國宴,豈能出半點差錯,

 寧晏這時也神色凝重望了過來,“最後一道菜是什麼?”論理,今日正宴的菜單該是經過層層商議,並經陛下首肯的,等閒不能更改,故而掌膳才要尋司禮監掌印吳奎討主意。

 待得了吳奎准許,回來重新換菜式,還不知菜料夠不夠,國宴最後一道菜可是壓軸大戲,絕不能出岔子。

 宮女惶恐答道,“奴婢也不知具體的名兒,只聽說是一道魚”

 寧晏與淳安公主相視一眼,時間緊急已容不得猶豫,寧晏果斷道,“公主,你著人尋一身宮女的衣裳,我換下跟您去御膳房。”

 淳安也知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卻依然有些踟躕,“我該怎麼跟燕翎交待啊。”

 宴席馬上開始,倘若燕翎曉得她讓寧晏去御膳房掌廚,怕是要劈了她,淳安公主骨子裡還是有些怵燕翎的。

 寧晏神色平靜,“那就不讓他知道。”

 國宴重要,大晉臉面不能失,淳安公主拿定主意,一面吩咐人領著寧晏去換衣裳,一面喚來管事牌子韓公公,召集一應內侍宮女,一行人浩浩蕩蕩奔去了御膳房,淳安在後宮肆無忌憚慣了,也沒有過多的言語,將無關人等全部趕了出去,帶著自己人霸佔著御膳房,寧晏做宮女裝扮,又特意在面頰塗了些厚厚的脂粉,等閒辨認不出。

 寧晏拿著大宴的菜式,核對了一遍原料,大致明白左膳使要做一道什麼樣的菜,從現在開始到宴席最後一道菜上齊,她還有一個時辰,來得及,她心中有了數,便催促淳安道,

 “公主,還有兩刻鐘正宴開始,您快些回去,有韓公公在此處,無礙的。”

 淳安公主心中愧疚,“晏晏,給你添麻煩了了”

 “快些去,您在這兒,我都沒法好好幹活了。”寧晏衝她眨了眨眼。

 淳安公主咬牙,囑咐韓公公一番,方帶著心腹宮女離去,待她趕到天星閣,果然已午時二刻,再有一刻鐘宴席便要開始了。

 燕翎左等右等不見寧晏回來,已急得從後門出來,遠遠瞥見淳安公主獨自往這頭來,大步下臺階迎了過去,

 “淳安,晏兒呢。”順著視線又往她身後的廊橋望了一眼,依然不見寧晏蹤影,燕翎臉色沉了下來。

 淳安公主從未這般心虛,寧晏是燕家長媳,讓一世家貴婦去御膳房掌廚,她根本沒法給燕家交待,淳安公主咬死也不能說實話,她並不擅長說謊,面對燕翎咄咄逼人的視線,便已露了怯,“對不起,我不小心弄傷了她,她現在在我寢宮歇著,今日午宴怕是不能參加了你怨我吧,是我不好”

 燕翎聽聞寧晏受了傷,心猛地揪起,怒火交織著擔憂從那冷雋的眸色裡緩緩滋生出來,

 “好端端的,怎麼會受傷?傷在何處?傷得如何?可請了太醫?”

 一連串問題砸下來,淳安公主頭皮發麻。

 戚無忌本就跟著燕翎出了大殿,這會兒見他疾言厲色,臉色也跟著不好看了,連忙將他拉開,“燕翎,別嚇著公主!”斥了一聲,擋在他跟前,見淳安公主自責又惶然,溫聲道,

 “殿下,不急,你慢慢說,發生了什麼事?”

 淳安公主不願在戚無忌跟前失了面子,將溢出眼眶的淚一拂,平復下心情道,“是我貪玩,帶著她拆箱盒,也不知是誰用竹雕雕了一棟宅子,我覺得好玩便抱了起來,我退後的時候不小心踩了她的腳”淳安公主說到這裡,鼻頭泛酸,“她這會兒腳腫,來不了”

 眼見燕翎臉上已颳起了陰風,她小聲辯解,“我已經給她上了最好的膏藥,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她大約等一會就能來了”

 戚無忌聽到這裡,愧疚難當,她少時提過,最大的心願便是想要一棟大宅子,依山傍水,春暖花開,他便耗了整整一個月給她雕了那麼一棟竹寨,竟是弄巧成拙害她傷了寧晏。

 戚無忌這會兒心裡也不知是何心情,扭頭見燕翎眼神冷得跟冰刀子似的,低聲勸道,“賀禮是我所贈,我也有錯,今日公主生辰,你讓一步,權當給我個面子,事已至此,先等宴席結束,你再去接弟妹回來,想必無大礙。”

 燕翎聽到最後一句心裡越發墜墜的,他太明白寧晏行事作風,她那麼乖巧聰慧的人,豈會因為一點腳傷而耽擱這麼重要的宴席,要麼傷得很嚴重,要麼出了什麼事,燕翎實在想不到宮裡能有什麼事讓寧晏缺席,那就只能是傷得不輕。

 又見淳安公主一臉做賊心虛,越發肯定自己猜測,一時眉頭緊縮,胸腔彷彿被石頭壓住,今日若只是淳安的生辰宴,他二話不說去延慶宮將人接走,可偏偏是國宴,他還要接待使臣,無聲地盯了淳安片刻,青著臉一言未發離開了。

 戚無忌扭頭想去安撫淳安,卻見她朝燕翎的背影吐了吐舌,一副鬆口氣的樣子,便覺好笑,“你這麼怕他?”

 淳安翻了個白眼,“我不怕他,我就怕他回頭欺負晏晏。”她可以拿寧晏氣燕翎,寧晏又何嘗不是她的軟肋,

 戚無忌明白她的顧慮,“放心,我回頭勸勸他,勸他待弟妹好些。”

 淳安得知那竹寨乃戚無忌所雕,這會兒竟不知說什麼好,二人兩兩對視一眼,又交錯開,最後一前一後回了天星閣。

 淳安公主姍姍來遲,皇帝正掛心,這會兒瞥見她跟戚無忌從甬道里進來,臉色就變了,“淳安!”

 戚無忌腳步一頓,朝皇帝方向遠遠看了一眼,默不作聲離開了。

 淳安公主提著裙襬乖巧地邁了過去,朝皇帝施了一禮,皇帝見她神情低落,忙問怎麼回事。

 淳安公主便說自個兒傷了寧晏,害她不能參加宴席,皇帝聞言頭疼地往燕翎方向瞥了一眼,寬慰她道,“你先坐,今日你壽辰呢,有父皇在,燕翎不敢把你怎麼樣,等回頭父皇再安撫寧氏。”

 淳安公主替寧晏討了賞,這會兒心情好受了些。

 少頃,國宴正式開始,鐘鼓司禮樂奏起,數十紅衣舞女魚貫而入,個個窈窕多姿,竟是一曲《霓裳羽衣舞》,片刻傳杯換盞,氣氛正濃,燕翎心裡雖擱著事,在來使面前依然談笑風生,他在邊境素有威名,去年那套空心陣的打法更是狠狠震懾了蒙兀騎兵,蒙兀郡王烏日達心中忌憚他,有心接近,與他勾肩搭背,給他灌酒。

 御膳房出了事,沒能瞞住吳奎,吳奎正琢磨著法子,後有人回稟說是淳安公主接手了御膳房,不由大驚,這可是國宴,哪裡容得公主作威作福,忍不住悄悄稟了皇帝,皇帝越發疑惑了,招來淳安公主詢問,淳安公主早就想好了託辭,

 “父皇,兒臣上回不是去明宴樓喝酒麼,那裡的廚子是一絕,故而今日壽辰便強綁了一人進宮,原是想讓她私下做些拿手好菜,回頭也孝敬孝敬父皇您,碰巧遇見這事,便讓她去御膳房幫忙了。”

 皇帝聞言先是覺著這像是女兒幹出的事,旋即臉色稍沉,十分不放心,“你讓一個酒樓的廚子執掌國宴?淳安,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淳安驕傲地抬起下頜,“父皇,上回三哥拍賣的那隻八千兩大龍蝦便出自她手。”

 皇帝噎住,無話可說。

 雖說如此,這一頓飯,皇帝吃得七上八下,實在擔心淳安的人砸了場子,損的不僅是他的威嚴,也是大晉的體面。

 直到最後一道珍饈被膳房專用的食車推進來時,皇帝還是狠狠震驚了一把。

 他目色凝望那緩緩露出真容的“山河盛宴”,抬手招來吳奎,“去查一查,是何人在掌勺。”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