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38章 第 38 章

 晚風輕掠而來,拂起她耳鬢的髮梢,露出一張瑰麗無雙的容,唇瓣的鮮紅在燈芒的映襯下帶著幾分妖豔的蠱惑,他清晰地看到那紅唇一頜一動,吐出那兩個字,心底那點不快與失落一下子便被沖刷乾淨,又被隨之而來的愉悅給填滿。

 寧晏從琳琅滿目的攤子上挑了一隻石青色的香囊,捧在他跟前,“好看嗎?”

 燕翎將目光從她面容移至香囊,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不過是她挑出來的,應該是她喜歡的,便道,“好看。”

 漆黑的眼瞳如倒映著一汪泓泉,有波光在盪漾,她親自將那香囊系在他的腰帶上,纖巧的手指時而從他腰腹勾了勾,燕翎微微繃緊了身子,默不作聲。

 待寧晏替他繫好,又仔細打量一番,石青色佩戴在他身上能提一點亮色又不過於顯眼,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悄悄瞥了一眼丈夫,見燕翎沒有什麼反應,當他接受了,吩咐如霜付了五個銅板,信手牽住燕翎往前走。

 燕翎注意到她又換了一隻手,從他左邊繞到了他右邊,唇角微微勾了勾,再垂眸瞥了一眼那隻香囊,無奈地笑了笑。

 這場廟會的規模始料未及,街上摩肩接踵,雲旭怕行人衝撞了主子們,安排了兩個厲害的婆子擋在寧晏身側,又吩咐著青衣的侍衛開路,如月在前頭執了一盞琉璃風燈引路,如霜抱著一個包袱跟著寧晏,裡面是寧晏一些備用之物。一行人不緊不慢順著人流走。

 銅鑼街毗鄰漕運的金水河,河面波光粼粼,畫舫疊堆在岸邊,有人賣水鮮,有人賣時新的果子,還有吹棉花糖的藝人在街上表演,引得老少婦孺爭相搶購,燕翎想起同僚所說,十幾歲的姑娘都喜歡吃糖,便指了指路邊舉著葫蘆糖的老漢問,“要嘗一嘗嗎?”

 寧晏順著他視線望去,只見那老漢手裡舉起一個草靶子,上頭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糖葫蘆,四五個扎著總角辮的小孩正咿呀舉起手中的銅板,嚷嚷要買。她瞳仁微微縮了一縮,燕翎把她當什麼了,這是小孩兒吃的玩意兒,她又不貪嘴,不,她貪嘴,但不貪糖果,哭笑不得朝他搖了搖頭,“不必了。”

 燕翎沒什麼表情,又走了一段,瞥見路邊有一小女孩兒捧著一籃子花叫賣,女孩嗓音極為清脆跟黃鶯似的,在人群中十分打眼,燕翎一眼看到那籃子裡的鮮花,有牡丹,有金菊,當中有一束紫色的小花,如堆笑臉似的迎風輕搖,燕翎便覺得有些像寧晏的小酒窩,他朝雲卓吩咐一聲,片刻,雲卓便將那束紫色的碎花給捧了出來,燕翎接過遞給寧晏,

 “喜歡嗎?”

 寧晏這回笑了,嫩豔的牡丹不買,金燦燦的菊花不買,偏生買了一束野花,成,夫君買的,怎麼著都得說好。

 “很好看,謝謝世子。”寧晏收了過來握在手裡,又湊近聞了聞,有一股清淡的香氣,倒是怡人,又道了一聲,“好聞。”

 燕翎很滿意。

 有玩雜戲的藝人在一塊空地表演,夫妻二人駐足欣賞片刻,忽然間,明宴樓一小廝大汗淋漓奔來,稟報寧晏說是今日廟會人多,下午便有人湧到明宴樓問今年的美食大宴何時舉行,原本林叔與周管事商議再晚些時辰,今日盛情難卻,臨時決斷今夜趁此機會舉行,這頭林叔等人在籌備,便安排小廝去討寧晏個主意,怎知去了一趟燕府,人不在府上,又追去了馬球場,最後跟到了這裡。

 小廝氣喘吁吁道,

 “表小姐,此刻怕盛宴已快開始了。”

 寧晏當機立斷道,“好,你先回去,等會兒我再過來。”又邀請燕翎一起去明宴樓,燕翎答應今晚陪她,自然是欣然應允,他也想看小妻子會操持出一場怎樣的盛宴。

 避開主街,打算從側街繞去明宴樓。

 寧宣與三皇子一行在銅鑼街逛了半晌,後來戚無忌乏累,打算尋個茶樓歇著,三皇子與五皇子有意作陪,便一道留下了,淳安公主聽聞明宴樓有美食盛宴便帶著人往那頭趕,寧宣便乾脆攜霍玉華出來遊街,逛了幾個首飾鋪子,霍玉華見到什麼買什麼,寧宣手頭並沒有那麼寬裕,找個藉口離開了。

 這會兒正想尋個清淨的地兒歇會,忽然看到前方街口,燕翎牽著寧晏立在街角一貨郎旁,那貨郎大約二十歲上下,正挑著擔兒賣一些竹雕的玩意兒,燕翎罕見地與那貨郎攀談起來,神色間很是鄭重,而那寧晏卻隨手撥弄著貨擔上的葫蘆玩,夫妻二人被街角的燈芒渲染,男子頎長,女子貌美,十分登對。

 寧宣心裡忽然湧現一些沒由來的怒火,她見不得燕翎對寧晏好,扯了扯看花燈的女婢,神色冰冷道,

 “走,咱們去給三妹夫打個招呼。”

 寧晏與燕翎要從小巷離開時,迎面便撞見了這個貨郎,燕翎一眼認出他是邊軍退下了的傷兵,當年腿受了傷,沒法乾重活,便幹起了走門串戶的貨郎行當,燕翎很是關心,問起了對方家中情形,寧晏在一旁挑著竹雕玩意兒,打算買一些回去玩,倏忽餘光瞥見一道熟悉又傲慢的身影,搖曳多姿走了過來。

 “三妹妹,你們也來逛廟會呀。”

 視線有意無意往燕翎身上掃,一臉雍容得體的笑看著寧晏。

 寧晏面無表情欠身,“長姐好。”便無多餘的話。

 燕翎已發現了寧宣,稍稍頷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繼續與貨郎說話。

 寧宣見燕翎視線並未在自己身上停留,傲氣作祟,微微抬著下頜,眼波動人撩著燕翎,“還真是造化弄人,回想年初祈福會,半路大雨,巧遇回鄉祭祖的國公爺,國公爺吩咐世子把我的馬車從坭坑裡拉出來,又護送我回府,那時只道世子是體貼之人,沒成想如今世子倒是成了我妹夫。”

 寧晏聞言臉色微微一凝,而燕翎那頭聽了這話,又將注意力從貨郎身上投了過來,他冷漠地看著寧宣,眼神淡的沒有一絲溫度。

 當年燕國公與寧家約為兒女親家,最先長輩確實屬意寧宣,雖是沒過明路,也沒交換庚帖,但隻言片語裡是打算將寧宣嫁給燕翎,此事確確實實發生過,燕翎否認不了。

 寧晏想起年初去寺廟祈福,她央求父親許她一道隨行,想趁機給母親做做法事,回程時遭遇山體滑坡,明明是燕翎吩咐侍衛幫寧家拉馬車,到了寧宣嘴裡倒顯得燕翎為她似的,當年二人是什麼情形不說,眼下各自成了家,再說這話,便有些膈應人了。

 她記得那一回躲在馬車裡,聽說燕世子來了,如月悄悄掀開車簾瞅了一眼,說是燕世子丰神如玉驚為天人,非要拉著她去瞅,她往塌上一歪閉眼睡過去,

 “他便是天上的神仙也與我無關,我瞧他作甚?”誰又料到那“無關的神仙”兜兜轉轉成了她的枕邊人。

 寧宣是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見不得旁人比自己好,總覺得燕翎還該惦記著她,對她念念不忘,恨不得寧晏一輩子生活在她陰影下。

 寧晏這個人,從來不會跳對方給她挖的坑,相反她很擅長尋找對方的痛處。

 於是,她回神過來後,便自然而然將燕翎胳膊給摟緊,小鳥依人偎在他身側,神采奕奕道,“長姐說得對,每每想起此事,我心中對長姐的感恩便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若非長姐在瓊華宴上一曲霓裳舞技驚四座,被三皇子一眼相中,又是長姐不知打哪七抄八湊弄出一本詩集流傳出去,徹底俘虜了三皇子的春心,我又有什麼機會得嫁世子呢?”

 “說來自嫁給世子後,我從來沒有這般如意過,世子寬容我,家公稱讚我,婆母愛護我,家裡鋪子如流水般的銀子往我手裡送,我經常尋不到地兒放呢”

 寧宣臉上的得意僵住了。

 燕翎看向身側盡情演戲的妻子,唇角微微一勾,為了配合她,乾脆將胳膊伸過來將她攬在懷裡。

 寧晏察覺到丈夫的舉動,底氣越發足了,“對了,前不久鋪子裡送來了六十多張皮子,我將最好的那件孔雀翎獻給公主為生辰禮,餘下的做了不少,可我一個人哪穿得過來呀,如今還有不少好皮子放在那裡落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