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31章 第 31 章(第3頁)

 午時還沒那麼冷,榮嬤嬤擔心寧晏待會去西府凍著,親自尋了一件雪白的銀鼠斗篷送過來,這件襖子有些年份了,披在寧晏身上時,雲旭眼尖便瞧出有些舊,

 “少夫人,小的昨個兒與北邊的商戶通了消息,掌櫃的趕在下雪前要將今年的皮子運入關城,按腳程算,明後日也該到了,等皮貨一入城,您先緊著自個兒喜歡的挑一些,做幾身新的皮襖,餘下的再拿去鋪子裡賣。”

 “有這好事?”榮嬤嬤露出喜色,“少夫人的鋪子都是南方來的,沒有北方皮貨的渠道,每年想買件好皮子都難。”

 並非買不到,是不能買,寧家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寧晏小心提防,不敢露富,當年幸在母親聰慧,知自己命不久矣,臨終前將一應嫁妝全部交到了穆家人手裡,後來寧晏回京後,穆家連帶本家剩餘的產業全部給了她,她就交給林叔打理,賬目一類從來不敢帶回寧家。

 雲旭聽了榮嬤嬤這話,連忙殷勤道,“往後少夫人想要什麼沒有,嬤嬤就不必替少夫人省著,待東西到了,儘管給少夫人做的夠夠的。”

 榮嬤嬤笑著點頭。

 這時,陳管家將陳嬸子帶了來,也是個眉開眼笑的婦人,細看,眉眼裡藏著幾分精明聰慧,寧晏很有好感,曉得陳管家在燕翎身邊的地位,將手上一赤金鑲寶的鐲子退下來給陳嬸子當見面禮,陳嬸子受寵若驚,再三說不敢,還是榮嬤嬤說,

 “夫人一番心意,就別推拒了。”

 陳嬸子這才鄭重收入懷裡。

 這時,一小廝過來悄聲在雲旭耳邊低語幾句,雲旭臉色稍沉,轉身與寧晏道,

 “少夫人,賬房那頭出了點事,您看要不要過去一趟?”

 寧晏吩咐陳管家,陳嬸子與榮嬤嬤在此處候著,帶著雲旭和如霜去了賬房,賬房門口泱泱擠了一群人,都是等著核對回押拿錢辦事的。

 瞧見寧晏過來,紛紛讓開一條路。

 寧晏先朝雲旭使了個眼色,讓他在外頭候著,由如霜攙扶邁進賬房。

 四丈見方的堂內五位管事或站或立,有人眉頭緊皺,有人沉悶不說話,還有人面紅耳赤,顯然這裡剛剛激烈吵過一遭。寧晏掃視一週,便知這幾位是府內總管房的大管家,不是常年侍奉國公爺的老管事,便是徐氏婆媳的心腹,府上各處要緊的差事也皆在諸位掌握之下。

 總管家邵峰見寧晏進來,連忙將主位讓出,操著沉悶低啞的嗓音道,“少夫人來了。”

 如霜扶著寧晏坐下,這時一有眼力見的小賬房殷勤地奉了茶水,如霜替寧晏斟了一杯茶,寧晏握在手裡沒動,

 “父親吩咐我主持西府的喪事,我在杏花廳等著管事的給我送銀子,偏生茶水喝了又涼,不見諸位的蹤影,沒成想在此處話閒?”

 寧晏話落,東邊下首一位滿臉皺紋的老管事苦笑道,“少夫人說笑,咱們哪有功夫話閒,明日要支出一千兩銀子用於織冬衣,賬面上是有八千兩銀子,可這其中有六千兩放去錢莊吃利息了,按照日子也得半月後贖回來,可半月內還有好幾樁事呢。”

 另外一位尖嘴猴腮的管事見這老管事開了頭,便陰陰笑著道,

 “大少夫人,不若這樣,西府葬禮的銀子,您與大少爺先支著,待吃利息的銀子回來了,咱們再補給您。”

 寧晏掀起眼皮冷冷打量他一眼,此人她見過,是秦氏一心腹,上回便是他將回門禮的事推給了陳管家,如果她猜得沒錯,只要她現在查一查公賬,保管秦氏與他將回門禮又寫了一筆,好從公中套銀子,本來這事她也不知曉,還是如月一次去給陳管家送釀飲,聽陳管家無意中提起,她才曉得她的回門禮是燕翎所出。

 國公爺開口借錢都不一定有的還,遑論公中這個爛攤子。

 這裡每一個都是人精,別說是一千兩,怕是一萬兩都有法子湊出來,無非就是欺負她不懂裡情,想哄著她與燕翎當冤種。

 寧晏笑容不改,“劉管事的主意不錯,只是偏巧,我與世子的私銀也拿去放利息了,算算日子,也得年底方能收回,”她學著他們的口吻,

 又道,“不若劉管事去尋二弟妹,二弟妹掌家多年,想必不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事,定比我有主意。”

 劉管事的臉色一變。

 燕翎是什麼家底,當他們不知呢,這大少夫人也過於摳門了。

 他心中惡狠,面上卻不顯,反而陪著笑,訴苦道,“二少夫人這幾日病了,人都瘦了一圈,她這些年掌家不容易,遇著難的時候,都要拿嫁妝銀子先貼補著公中,說到底,這個家終究還是大少夫人您來當,往後還得靠您呢。”

 言下之意是秦氏都能貼嫁妝,寧晏這個長媳沒道理推卻。

 好一張伶牙俐嘴。

 其他管事念著眼下要渡過這個關口,睜一隻閉一眼任憑劉管事胡說。

 寧晏笑了笑,徐徐吹了吹茶氣,“哎,這就犯難了,不若,我拿出幾件嫁妝首飾,先去外頭當一點銀子,臨時充當家用?”

 管事的臉色都沉下來。

 讓家裡的大少奶奶當嫁妝,國公府臉還要不要了,何況還是一位小門小戶來的媳婦。

 劉管事的額尖青筋隱現,咬著後槽牙擠出一絲冷笑,“大少夫人這話真真是打小的們臉,不讓人活了。”

 “小的如今管著賬房,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少夫人身為家裡主母,怎麼著也該幫忙想些法子的,您撂擔子,可叫我這差事沒法當了”劉管事得了秦氏吩咐,這回必定給寧晏一個下馬威,看她有什麼法子撐起燕家長媳的身份。

 寧晏聽了這話,驀地一笑,將茶盞擱下,發出一聲脆響,語氣平靜到近乎無情,

 “我最不喜歡勉強人,既是不樂意幹,那就收拾東西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