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昀 作品

第25章 第 25 章

 夜色浸在綿綿的陰雨中,嚴寒撲面,

 東城兵馬司衙門口人進人出,已有兩隊人馬整隊外出,頃刻如鳥獸散去四處。

 燕翎高坐在馬背上,發冠沾了興許水珠,在模糊的光色裡如同霜雪,他目色沉沉張望遠方,眸光如翻滾的沸水,從戚府到燕宅,不過是兩刻鐘的距離,誰有膽子在這條街巷動他的人,他必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燕翎想不到寧晏為何驟然消失,上次明明商議外出必給他遞訊,寧晏沒有消息回府,燕翎只能懷疑她出事了,於是第一時間下令侍衛搜尋,也親臨東城兵馬司,著人開始地毯式地搜查。

 出門得急,他身上那件大氅落在家裡,此刻身上只有一件單衣。

 寒風帶雨裹挾而來,他卻巋然不動。

 四處侍衛林立,火光烘亮了兩側街道。

 東城兵馬司指揮使親自將兵馬調度出去後,戰戰兢兢來到燕翎跟前,低聲行禮,

 “世子爺放心,下官已安排下去,只說府上丟了一位小公子,旁的沒說,絕不會傷及夫人清譽。”指揮使務求做到滴水不漏。

 燕翎下顎繃緊,臉色沒有半分變化,只要人好好的,他根本不在意那點名聲,他有的是法子壓下去。

 只不鹹不淡扔下一句,“辛苦。”

 這時,火光的盡頭駛來一匹駿馬,雲旭的身影躍入明光裡,兩日前他剛從江南迴京,將上半年的租子收了回來,燕翎原先放他半月假,今夜事出突然,雲旭比雲卓辦事又妥當,是以將他派了出來。

 雲旭穿著一件青色的短袍,褲腿扎入長靴中,長腿一邁,迅速來到燕翎跟前,

 “主子,找到夫人了,夫人沒有丟,在明宴樓。”

 燕翎聞言先是鬆了一口氣,旋即眉頭皺得死死的,“她在明宴樓做什麼?”

 雲旭回眸冷冷看了一眼東城兵馬司指揮使,後者愕了一下,連忙避開數步。

 雲旭抬眸道,“主子,明宴樓是夫人的產業,今日平涼王世子在明宴樓用膳,嚷嚷著要帶一名廚子回府,後日好給平涼王妃賀壽,為掌櫃的所拒絕,爭執之際,掌櫃的不小心將滾燙的熱水灑在了平涼王世子的胳膊,平涼王世子當即報官,將明宴樓的那位姓林的掌櫃送入了牢獄,如今人就在京兆府關著,屬下打聽到,平涼王世子此刻也在京兆府。”

 燕翎聽完,沉默了。

 心中忽然湧上一些難以言喻的異樣,卻又細究不清是什麼。

 顧不上多想,牽起馬韁,“去明宴樓。”

 又揚聲吩咐指揮使,

 “人已經找到,叫弟兄們回來。”

 他差點以為寧晏出事了,大張旗鼓尋人,不成想寧晏根本沒失蹤。

 半是喜悅,半是複雜,一時也談不上是什麼心情,帶著人往明宴樓趕。

 駛出一段距離後,迎面一黑衣侍衛縱馬來稟道,

 “主子,少夫人離開了明宴樓去了蕭府。”

 “蕭府?”燕翎勒緊馬韁,顧不上額尖細雨霏霏,忍耐著問,“哪個蕭府?”

 侍衛苦笑道,“屬下不知,屬下到明宴樓時,少夫人剛走,是問了明宴樓的小廝方曉得。”

 雲旭早在燕翎與寧家定親時,便了解過寧家的姻親,稍一思忖便答道,“世子,寧家有一姑奶奶嫁去了光祿寺少卿蕭大人府上,少夫人想必是去了這裡。”

 燕翎滿臉不可思議,她去光祿寺少卿府上作甚?

 即便滿心疑惑,還是掉轉馬頭換了個方向踵跡而去。

 摸清楚來龍去脈後,寧晏坐在馬車內,總算是得空吃幾塊糕點填補肚子。

 她疲憊地倚在車壁,臉色更是煞白無血,一塊一塊糕點被麻木地塞入嘴中,整個人無聲無息的,虛弱極了。如霜瞧著這樣的她,幾度欲言又止,想起白日在戚府發生的事終是一言未發。

 寧晏雙目空洞地望著前方,當年穆家出事後,外祖父瀕死之前派了心腹將她送回京城,這個人便是林叔,

 寧晏這一輩子親人不多,除了自小一塊長大的如霜如月,母親的陪嫁榮嬤嬤,再有就是林叔,林叔跟著她到京城後,替她接管了穆家在京城的產業,外祖母當年在泉州開了一家酒樓,盛名在外,手中也有不少失傳的名方,後來這些遺產全部被送到她手中,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侷限於在寧家後宅內鬥,相反,她更願意將目光專注在提升自己身上,後來,她開創了明宴樓。

 林叔幫著她將外祖母當年的失散的人手,重新召集,先在江南重振名號,這兩年才在京城開了一分號。林叔這一路替她奔波勞碌,嘔心瀝血,在她眼裡,他便是她血緣至親。

 而現在林叔卻身陷囹圄,性命危在旦夕。

 她已瞭解這位平涼王世子,出了名的犬馬聲色,乖張陰鷙,平日裡就是煙花酒巷的常客,又仗著家世顯赫,在京城胡作非為,管事的告訴她,平涼王世子離開前已放話,絕不會讓林叔活著離開牢獄。

 寧晏這一刻的心哪,惱怒到了極致,她平生第一次恨自己無能,沒有辦法狠狠整治這個混賬,不過惱怒是沒用的,她必須儘快將林叔救出來。

 這一路她便思索過,她所認識的人當中,唯有表兄蕭元朗前年中了進士,她大婚前,蕭家姑母來添妝,她見過表兄一面,得知他已被分去刑部觀政。京兆府與刑部來往密切,尋表兄或許是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