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第 241 章(第2頁)

 

    下一刻,骨筆被融化,成一團粘稠的液體,在滿是砂石和土礫的地上蜿蜒,拼湊成一個似人形的小白骨。
 

    只巴掌大,最後,它沒入土壤深處,沒了氣息。
 

    “阿弟”鈺靈喃喃。
 

    斷了。
 

    她和同胞卻同室操戈,被她在孃胎之中吞噬的弟弟,本該同根同生,它的骨便是她的骨,而她以血肉蘊養那一抹殘魂,息息相關,輕易剝不離的胎身胎,她們之間的聯繫竟然斷了
 

    並且,她阿爹在上頭落了禁錮,護她,也護它的靈陣,有朝一日竟然斷了去
 

    甚至,她都感受不到那一點殘骨的氣息。
 

    是存在,亦或是消弭,全然不知。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鈺靈驚得往後退了兩步,不敢相信,這七星宮裡竟還有這樣一個人,修為精湛,而她和阿爹卻全然無知。
 

    “阿垚”
 

    鈺靈看著立在湖邊的人,猶不敢相信地問了一句
 

    潘垚掐了道手訣,一瞬間,巨龍盤旋而來,落在她手中重新成了一盞龍形燈。
 

    只見龍口銜珠,光彩耀耀,將這一處照得很明亮,也將這一地的狼藉和汙濁照明。
 

    “你沒事吧”想了想,潘垚喚道,“小狐阿孃。”
 

    冬風捂著心口,低垂著頭,幾乎是咬著牙在忍受這妖炁的翻滾反噬。
 

    她不好。
 

    自她和七郎做了決定,她便知道,狐珠入肚之時,是她報仇雪恨之時,亦是她身亡之時。
 

    可她不悔。
 

    七郎也不悔。
 

    冬風想起了那一日,她拖著渾渾噩噩的身體,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了這鬼影山半山腰的茅草屋,那兒是牢獄禁地,卻也是她和七郎的家。
 

    小狐死了
 

    小姐親手殺的。
 

    多麼好笑,多麼荒唐一齣戲,他們一家三口竟然只是一齣戲
 

    由著小姐書寫,讓哭便哭,讓笑便笑戲唱給宮主聽了,他們也就沒用了。
 

    “七郎,我好恨”冬風抬起了眼,眼裡是無法言說的痛,和她被阿爹阿孃逼著給旁人換親時,是一樣的痛,一樣的恨,不,甚至更恨了
 

    那時,她只能傷著自己,站在懸崖邊,感受著那獵獵罡風將臉頰吹痛。
 

    往下縱身一躍時,風在耳朵邊呼呼刮過,她整個人失了重,踩不到實地,她知道,她會粉身碎骨,會摔成一攤的肉泥,可怖又嚇人,還疼得很
 

    可是她不怕。
 

    她好生痛快
 

    這一身血肉,便是餵了野狼,餵了禿鷲,做了肥地養花草的養料她都情願。
 

    便宜不到兄弟,她好生的痛快
 

    “我好恨,我不想就這麼算了,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冬風眼裡有淚,一聲比一聲悲愴。
 

    憑什麼同樣有血有肉,她就該低人一等,她家小狐就是孽畜,就該死。
 

    “它什麼都不知道,我親手領著它回來的,七郎,你知道嗎是我親手領著它回來的,路上時候,它還纏著我要吃燈芯糕,它還那樣小,什麼都不知道,什麼壞事都沒做過”
 

    冬風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都知道。”狐七抱著人,眼裡都是痛。
 

    他抬眼瞧這一處茅草屋,只是尋常的屋子,可禁制處處都有,他早已經是階下囚,走不出這囫圇地。
 

    似是瞧出了冬風的死志,狐七五指化爪,猛地朝丹田處剜去。
 

    下一刻,在冬風驚詫和搖頭中,他將那一顆凝聚了他半生修為的狐珠塞到了冬風的手中。
 

    黏膩的血滴滴落下,他似不曾察覺那痛意一般,將冬風瘦了許多的手闔上,握緊了那狐珠。
 

    最後,狐七笑了笑,如冬風每一回見到他時一樣,幾分溫情,有說不盡的情誼,如冬日最溫柔的雪一般,純淨得能瞧到人的心坎深處。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我和小狐在等你,”狐七的聲音小了去,眼裡有淚,唇邊有笑,還有幾分愧疚,“就是辛苦冬風了。”
 

    “噗”
 

    鬼影山的湖泊旁,冬風的動作快得出人意料,潘垚都來不及說一句話,只見冬風的眼睛已經成了獸瞳,快如疾風又似閃電一般貼近鈺靈。
 

    鈺靈嘴角有血突突冒出,低頭瞧自己的心口,“你”
 

    她的心口有了個血窟窿,一顆心都被那獸爪抓著,只要稍稍再用力,那心臟便能捏爆了去。
 

    這一出意外,潘垚都看呆了。
 

    好快
 

    不愧是狐
 

    冬風貼著鈺靈,她的個子比鈺靈矮上一些,貼著她瞧的時候,需得微微仰著頭,可這會兒,冬風的氣勢卻半分不落。
 

    那獸瞳中有冷冷的光,對上鈺靈意外又有些發懵無措的目光,冬風勾唇笑了笑。
 

    “小姐,你是知道的,我冬風才是睚眥必報的那一個人,為了不便宜我兄弟,我都能捨了這一條命,喂狼喂禿鷲都甘願。”
 

    鈺靈瞪大了眼睛,想問你要做什麼話還未出口,她口中先有鮮血突突湧出。
 

    阿爹
 

    阿爹救她
 

    瀕死的虛弱讓鈺靈發慌了,她感覺到血在流走,指尖開始泛涼,心口處痛得不行,五臟六腑的靈炁都在散去。
 

    命門被攥著,她一身靈炁凝聚不起,甚至掐不起一道求救的符籙。
 

    冬風冷笑,“這才到哪呢小姐這就怕了”
 

    鈺靈的瞳孔有些發散,瞧著冬風從懷中掏出一管筆。
 

    這是
 

    潘垚認得這筆,前兩日在清平宮,鈺靈以筆為刀,要剜出自己同胞兄弟的殘骨,丟了那胎中胎最後,那沾了血的筆丟在白玉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