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 186 章

    潘垚稀奇地瞅了瞅秦將軍身後拘著的許風和。
 

    原來, 這鬼仙不但會思凡,也會貪腐受賄,臨到東窗事發了, 還會害怕和逃跑, 這樣一看,和人也沒什麼差別。
 

    瞬間, 神仙一詞在潘垚眼裡的濾鏡碎了。
 

    如此看來, 天上地下, 有不平之事也屬尋常。
 

    “善魂投胎”潘垚好奇,“還持續了幾百上千年, 那不是說明,這人一直活在人間”
 

    像老妖怪一樣
 

    潘垚直言不諱, “你們是失職了,還是大大的失職。”
 

    都是修行中人, 秦牧的一句善魂投胎, 前後又持續那麼長的時間,潘垚和玉鏡府君當即知道, 這人間修士打的是什麼算盤。
 

    這是在奪舍
 

    善魂投胎,這是在養一具肉身,有爸有媽,有出處且正規至極的肉身。
 

    更甚至, 因為善魂和原來的魂魄同出一魂,這肉身更為的貼合好使。
 

    至於花費功德補全魂魄,也不過是讓新生的不至於遭太大的罪。畢竟, 人脫不開七情六慾,當爹媽的也現實,要是生出來的孩子是個痴傻的, 難保不會讓他自身自滅。
 

    他苦心積慮就是要養一個肉身出來,又怎麼會讓善魂的身體出這樣的差錯
 

    只等壽數將終,尋到這善魂投胎之處,再帶回這個孩子。
 

    到時,舊皮囊一脫,進入新皮囊,他就又是年輕帥氣模樣。
 

    想通了這些,潘垚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這人,他對自己倒是怪狠的
 

    表面上看,這人間修士苟且偷生,嚯嚯的也是自己的,好像沒怎麼妨礙到別人。
 

    可人為了長生而努力,折騰又受罪,哪裡又會只是簡單的追求活著定是要高品質、高質量的長生,日子要過得舒心又暢快,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就像古時候,想要長生的人,從來只有皇帝和王孫貴族,種地的大爺才不想長生呢
 

    一輩子種地討口飯,操勞子孫,臨到老了死了,這才欣慰地閉眼,舒出緊咬牙關的那口氣。
 

    死後長眠,睡個長長又安穩的覺。
 

    人間走一遭,再問下一回,說不得都不想來了。
 

    “這人間修士對自己這般狠,對別人定然只有更狠”潘垚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善魂入輪迴,還逃了輪迴審判,你們都不知道他到底還做了什麼惡事。”
 

    擱現在的律法,這是重量級的在逃案犯,而且手段不凡,回回都能金蟬脫殼。
 

    秦牧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知道潘垚說的在理。
 

    “是啊,這事確實是我們幽都失職,擾了人間秩序。”
 

    他扯了扯手中的勾魂索,回頭看了許風和一眼,“只盼抓了這許風和,能問出一丁半點的線索,儘早阻了這惡事。”
 

    自聽了善魂投胎後,玉鏡府君便若有所思。
 

    臨著分別了,他衝秦牧拱了拱手,“將軍,幽都有消息了,若是方便,能否與我們一說”
 

    “雖然力微,我們也想盡一番綿薄之力。”
 

    潘垚也探出腦袋,“對呀對呀,扶正黜邪,人人有責,有消息了也要和我們說哦。”
 

    “成,有了線索,我便再走一趟人間。”秦將軍想了想,應下了。
 

    潘垚緊著就把自己的地址說了說。
 

    六里鎮的芭蕉村,離t市湖安鎮將軍巷這一處雖遠,不過,從幽都到人間,走的是陰路,這路程倒是無差。
 

    一輪半滿之月掛在天上,投下清冷的月輝,這時候的天空很乾淨,月亮格外的亮,天幕是幽藍色的,遠遠能瞧到遠處山巒的形狀,邊緣氤氳薄薄的雲炁。
 

    鵝毛的飛雪飄下,雪花落在白雪塔的山茶花樹上,襯得綠葉更綠,白雪塔的花愈發白,只見雪下花枝微搖,滿樹花開,美不勝收。
 

    “潘垚。”一聲細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阿茶姐姐,你醒啦。”聽到聲音,潘垚回頭看去,語氣輕快。
 

    玉鏡府君正和秦將軍告別。
 

    “將軍慢行。”
 

    “予安兄留步。”秦牧跨坐在大馬上,拉動韁繩。
 

    只見馬兒昂了昂頭,正要抬步朝西南方向奔襲去,那是九幽地界的入口所在。
 

    何為九幽
 

    天有九重天,謂之九霄,地也有九重地,謂之九幽,九為極數。九幽,也就是地裡的最深處,那兒是幽都,不見天日的亡者之地。
 

    許風和被勾魂索拖拽在後頭,雙手被束縛,進入九幽地界時,他的靈魂還得受一陣罡風的痛楚。
 

    秦牧的手朝腰間的裝鬼布袋摸去,盔甲下,他的眉頭皺了皺,認真地想著。
 

    好歹是同僚一場,要不要捎帶一程
 

    到底是千年的鬼仙,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諸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聽到這一聲細柔的聲音喚潘垚,鬼使神差的,高馬坐上,心口氤氳一抹紅的刀鬼將軍持著長槍的動作一頓。
 

    他順著聲音,轉頭朝那株觀音白看去。
 

    這一看,一身鎧甲的將軍僵在了高馬之上。
 

    “阿音。”盔甲遮住了刀鬼大半張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盔甲下,那失了血色的唇微微翕動,茫然又失神地喚了一聲。
 

    聲音很輕,冬風獵獵吹來,潘垚正歡喜著山茶花鬼的清醒,沒有聽到。
 

    花鬼溫溫柔柔,任由小姑娘拉著手,低頭笑時,雖然半邊臉還是可怖的木頭色,只是姿容清麗,身姿曼妙,無端的,人們只注意那半邊的花顏月貌之色。
 

    不見可怕,倒讓人心生憐惜。
 

    山茶花鬼,它也沒有聽到高馬上紅纓將軍衝自己喊的一聲阿音。
 

    倒是等在一旁的玉鏡府君聽到了。
 

    他看了一眼高馬上的盔甲將軍,又看了一眼那株觀音白。
 

    無數的氣機紛沓而過,畫面如碎片一般的掠過。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個拎著樹枝跨坐在上,扮著騎高馬的將軍,口中喝著“駕駕”,衝鋒往前,威風凜凜。
 

    另一個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手邊擱一竹編籃子,裡頭是一朵朵盛開的山茶花。
 

    相視時,男娃娃女娃娃都甜甜一笑,無憂無慮,稚子可愛。
 

    “阿牧,我賣了這些花後,給你買高馬呀,讓你當大將軍”
 

    “想什麼呢就你這三瓜兩棗的,你留著自己買糖吧嘿嘿,等我當上大將軍了,自然有馬,好多好多的馬,我想騎哪一匹就騎哪一匹”
 

    “噢”修剪著花枝的小姑娘喪氣地垂下腦袋,拖長了聲音,“銅板不夠買啊”
 

    她的失望如此明顯,就連一旁籃子裡的山茶花,好似都失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