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80章 第 80 章 徐衍面容沉了沉。 ……

    徐衍面容沉了沉。



    他已經很老了, 臉上的肉鬆垮地掛在臉骨上,就像是一張被撐大的皮,這會兒沒了填充物, 鬆鬆又疊疊, 映襯得那鷹鉤鼻愈發的尖銳。



    也因為這樣, 眉眼耷拉下來時, 顯得有幾分陰深。



    伴隨著一聲廢物, 他朝桌上重重一拍。



    瞬間,紅木的桌子四分五裂,氣勁從他手下漾開,猶如層層水波,此處無風自動,桌椅都飛起了好幾張。



    高高飛起,重重砸下。



    旁邊的徐常德首當其衝, 他只覺得一陣吃痛,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難以控制的,嘴角有一絲鮮血流下。



    面對暴怒的徐衍, 徐常德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他不敢抬手去擦, 只內裡暗暗調著息,想讓那些翻滾起來的氣血平靜一些。



    徐衍的目光很陰沉,像蛇一樣盯著徐常德,只聽他將柺杖杵了杵, 聲音緩慢, 帶著幾分沙啞。



    “竟然讓金蟾逃了”



    “我一番籌謀,臨到收尾,竟然讓它逃了”



    如此一來, 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忙活一場呵真是天大的笑話



    “說”徐衍突然暴喝,“是不是你給它通風報信了”



    “老爺冤枉啊”徐常德腳一軟,直直跪了下去。



    聽著這誅心的話,又見徐衍面容陰沉,顯然竟是真的疑心了自己,想著徐衍以往的手段,徐常德臉都嚇得慘白。



    他連連搖頭。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與那金蟾素昧相識,又怎麼會去幫著它”



    徐衍陰著臉沒有說話。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徐常德是他數百年前收的一隻豬鼻龜,他和金蟾同為妖精,難免不會物傷其類,惺惺相惜。



    讓人通風報信,也是極有可能的。



    不然該如何解釋,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正正好是徐常德上門時,那金蟾便被人保了



    他的一場籌謀,諸事成空。



    徐常德趴在地上,鼻孔大大喘著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多說。



    他知道,主人這是疑心病犯了,回回如此,喜怒不定,尤其是在壽數將終之時。



    眼下,新生軀殼和舊魂的關聯還未養成,共魂的法陣還不能開啟,而這舊的身體卻壽數將終。



    病痛,年邁無力,令人作嘔的灰斑,鬆垮的皮肉這些種種,無一不在提醒著他,刺激著他,告訴他,他已經老了。



    就像黑暗角落裡漸漸腐朽的一塊爛肉。



    這怎麼不讓他癲狂



    發現金蟾也是意外,那日,徐衍和徐蒔樹一道出門,徐衍給徐蒔樹講著生意,一副祖孫親暱模樣,徐蒔樹瞧到顧菟,不免多看了幾眼,因為和老闆講價的顧菟嗓門極大,帶著a市的口音。



    他鄉遇老鄉,難免多看兩眼。



    徐蒔樹這麼一看,時刻注意他的徐衍自然也注意到了。



    徐衍順著徐蒔樹的目光一看,原先還放鬆的眼神,瞬間一凝。



    他的修為和全盛時期比是差了些,不過,面前人是人還是妖,這事還逃不出他的眼睛。



    這麼一看,徐衍只恨不得拊掌大笑。



    好好好,老天還是眷顧他的。



    壽數將終,新軀殼和舊魂的聯繫還未建妥,要是貿然轉動法陣,很可能是新魂佔了主導,徐衍自然不想看到這樣的情形,雖然兩個都是他。



    這蛤嫲精身上隱隱有金蟾血脈覺醒,金蟾招財聚寶,世人皆知,要當真蛻變成金蟾,定然是口吐金銀錢幣,腳踩金銀之山,坐擁無盡富貴。



    財力方面,徐衍已經勝過世上絕大部分的人了。



    他活了許久,便是一開始不善經營,活得夠久了,攢下的財富也不少,更何況,動亂時期,他收藏了許多古物。



    徐衍瞧上的不是金蟾的招財,而是金蟾的蟾衣。



    蟾蜍精修為到一定時候,表皮會蛻出一層角質衣膜,這便是蟾衣,此衣可延年益壽,祛除百病,其中又以金蟾的蟾衣功效尤為出眾。



    而這蟾衣,得金蟾心甘情願的給,不然則成劇毒之物。



    是以,坐在銀灰色車子裡,透過搖下窗戶看外頭的徐衍,他的目光落在那和攤販砍價砍得熱火朝天,時不時還要擺正下自己大肚皮的顧菟,微微笑了笑,心神一動,計劃便起。



    阿飛接觸,線人舉報,警署扣押一切皆在計劃之中。



    警署的罡氣能將小精怪攔住,多關上幾日,只等它心中煩悶和不安時,再由同是精怪的徐常德出面施恩,雪中送炭,濟困扶危,不怕它不感動。



    到時,徐常德不經意再露出個悲傷苦惱的表情,向金蟾討個蟾衣,自然輕而易舉。



    至於之後



    最近,徐家名下的國光大廈生意不是太好,徐衍也正心煩,他布了個風水局,正門的假山噴泉山環水繞,正缺一頭金蟾吐水。



    風管人丁,水管財。



    金蟾吐水,吐的哪裡是水,分明是那滾滾財源。



    他徐家是富裕,可是這世界上,誰還會嫌棄自家錢多



    錢少有錢少的活法,錢多也有錢多的活法,慾壑難填,知足常樂畢竟是少數。



    香江別墅。



    屋子很空曠,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外頭的陽光,屋裡有沉悶腐朽之炁,徐衍的目光落在徐常德身上,一言不發。



    徐常德冷汗直下,只差賭咒發誓了。



    “老爺,我對老爺赤膽忠心,小的一切都是老爺給的,就是給我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背叛老爺。”



    因為懼怕徐衍的手段,這會兒,徐常德幻化的人形都有些不穩了。



    那被陳兆天誇讚五官端正,眼是眼,鼻是鼻的容貌有了變動,只見鼻孔變得很大,像豬的鼻子,鼻孔還微微朝天,人一下便醜了。



    通過主僕契,徐衍感受到那股驚懼,隱隱還有分委屈。



    他這才相信。



    難道,當真是巧合



    徐衍皺著眉,轉過身不再看徐常德,視線重新落在那副仙人踩天梯的畫作上。



    那股迫人的威壓褪去,徐常德趴在地上,手抖腳抖,冷汗直下,心口如擂巨鼓,緩了好一會兒才好。



    這時,又聽徐衍年邁的聲音在上頭響起,有些冷,有些緩慢,又帶著幾分陰暗,像這一處遮了厚簾子的窗子一般,黑黢黢的,就連透進來的光都帶著晦澀的氣息。



    誰也不知道,角落裡是不是盤著一條蛇。



    “阿飛幾個被抓了”



    徐常德垂著眉眼,“是。”



    徐衍沉默了好一會兒,“別人倒是算了,阿飛知道的多了一些,往內地送電器,這是一條好財路,萬萬不能斷。”



    用大飛將電器從香江往內地運去,有一處地方極近,只要十來分鐘便能到,生意已經鋪開,上下都打點了,開弓無回頭箭,自然沒有折戟沉沙的道理。



    徐衍心中有了定奪。



    他手中多了六根香燭,香燭點燃,香火氤氳,煙氣繚繞在神龕之中,奇怪的是,神龕裡卻沒有擺神像,倒是有一個三腳的香爐。



    香爐兩邊是猙獰的虎頭,腹肚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