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蠶土豆 作品

第兩百二十三章 憧憬(第2頁)

 一語成讖。

 三招而已,蘇稼出了佩劍,出了養劍葫裡的本命飛劍,仍是被對方那個名叫黃河的年輕劍修,打得倒地不起,原來男子背後大匣內,裝滿了小劍,跟揹著一個馬蜂窩差不多,並非什麼本命飛劍,只是擅長分心駕馭飛劍,打得蘇稼根本就無從反擊,一次被飛劍洞穿持劍之手的胳膊,一次被切斷腰間懸掛養劍葫的紅繩,最後一次被兩把飛劍釘入左右手腕,倒在血泊中的正陽山仙子,已經昏厥過去。

 寶瓶洲真正讓人服眾的仙子,其實數量不多,神誥宗玉女賀小涼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之後就是蘇稼與三四人並稱於寶瓶洲,是無數年輕練氣士心目中的神女,愛慕已久。甚至有人戲言,在蘇稼成名之後,正陽山每十年收取的弟子數目,比起先前多了三成之多。

 劍修黃河站在蘇稼身旁,抬起一隻腳,踩在那隻品相極佳的養劍葫之上,腳底板輕輕捻動。

 這位風雷園年輕劍修,嘴角扯起一個弧度,環顧四周,最後轉頭望向正陽山祖師爺並排而立的那棟高樓。

 從他眉心處,掠出一柄漆黑如墨的本命飛劍,嗡嗡作響,當這把飛劍顫鳴之後,整座神仙台周邊的雲海山風,從雲淡風輕變得無比絮亂。

 公然示威挑釁之後,年輕人收回本命飛劍,往那座高樓朗聲道:“六十年後,我黃河會登頂正陽山試劍,再摘走一顆頭顱放於風雷園。”

 頂樓一位白髮蒼蒼的正陽山祖師,鬚髮張揚,怒目相向,忍不住就要下去捶死這個口出狂言的小王八蛋。

 風雷園劍修所在的高樓頂層,突然大門打開,走出一位容貌俊美的黑衣劍修,笑望向那位蠢蠢欲動的正陽山祖師,“周鶴,倚老賣老,很不好,不然我來陪你玩玩?”

 在這個劍修走出大門後,不單單是白髮祖師爺,正陽山那棟高樓上下,皆為之愕然,震撼之餘,還夾雜有一絲不願承認的絕望。

 此人正是風雷園園主李摶景,驚才絕豔,四十歲的時候就躋身十境,但是之後漫長的數百年歲月當中,一直不曾破境,匪夷所思,但是哪怕沒有躋身上五境,李摶景是公認東寶瓶洲最強的十境劍修,沒有之一!

 魏晉在破境躋身十一境陸地劍仙之前,一樣自認無法匹敵此人。

 不是說好了李摶景兵解身亡了嗎?

 李摶景不再理睬那些驚疑不定的正陽山老祖,抬起頭,像是在微笑望著所有觀看此戰的幕後人,他一手負後,一手雙指併攏,輕輕一旋,一縷清風縈繞之間,手腕一抖,李摶景微笑著說出一個字:“斬。”

 那一縷清風離開黑衣劍修之後,瞬間化作一道氣勢磅礴的巨大劍氣,在神仙台上空,旋轉一圈,當場斬斷了風雪廟神仙台與外界的聯繫。

 畫卷中人,目瞪口呆。

 畫卷之外,面面相覷。

 畫卷內,神仙台,高樓上,李摶景既沒有找誰的麻煩,也沒有撂下狠話,就那麼站著怔怔出神,眺望遠方恢復舒捲姿態的雲海。

 這讓風雪廟如釋重負。

 李摶景作為最強十境劍修,殺力之大,有目共睹。

 當一名練氣士被譽為某個“最”時,尤其是在一洲範圍內,必然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比如最年輕的九境純粹武夫,大驪藩王宋長鏡,在京城圍剿一戰當中,已經展露出傳說中十境武夫的實力。

 打破李摶景的記錄,成為最年輕的十境劍修,魏晉,如今已是上五境神仙,高高在上。

 揹負劍匣的風雪廟黃河緩緩返回高樓。

 正陽山那邊則開始讓人趕緊營救蘇稼。

 李摶景雙手負後,面帶笑意。

 哪怕我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掐住你們正陽山的脖子,哪怕讓你的屍骨,隨後會被徒子徒孫們帶離風雷園,可以後仍是半點痛快不得。

 你看看。

 三百年前,你負我一人真心,我便教你們整個正陽山,整整三百年抬不起頭來。

 你害得那些個僥倖成為劍仙的山門晚輩,都沒有臉皮召開慶典,只能躲在山頂雲海裡,唉聲嘆氣。

 哪怕我如今要死了,又如何?

 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李摶景收回思緒,轉身走向下樓的樓梯,手掌輕輕拍遍欄杆。

 李摶景走到下一樓,來到一位年輕人身旁。

 好不容易等到了大戰落幕的劉灞橋,嘴唇顫抖。

 李摶景笑道:“灞橋,看到心愛女子受辱,眼睜睜看著她劍心崩潰,因為敵對陣營無法出手相救,又感同身受,情難自禁,是不是很難受?”

 劉灞橋猛然回神,就要跳下欄杆,卻被李摶景伸手攔下,“坐著便是。”

 劉灞橋愧疚道:“園主……”

 李摶景微笑道:“沒事沒事,喜歡上一個最不該喜歡的女子而已,不算什麼,天塌不下來。更不用為此愧疚。”

 劉灞橋不知如何作答,既不願說違心欺人的言語,又覺得愧對宗門愧對園主。

 李摶景問道:“蘇稼從此沉淪,估計養劍葫都要被正陽山收走,劍心一毀,這位本來讓你們這些娃兒自慚形穢的仙子,整個人的精神氣就算垮掉了,以後可就不是什麼仙子嘍,說不定連正陽山的記名女修都不如。灞橋,我只想知道,你還會喜歡她嗎?”

 劉灞橋嗚咽道:“這輩子都喜歡。園主,我是不是很沒有出息?”

 李摶景感慨道:“傻小子,很好啊。”

 “那就這麼一直喜歡下去吧。但是別耽誤了練劍啊。要知道你一直是我很看好的人,不比黃河差。以前不跟你說這些,是說了沒用,之所以現在可以講了,也是因為沒有以後機會了。”

 劉灞橋轉過頭,“園主?”

 李摶景突然問道:“好好練劍,以後爭取將我的屍骨,與那具屍骨葬在一起。灞橋,若是風水輪流轉,正陽山那個時候如日中天,壓得咱們風雷園一個個夾著尾巴做人,你應該如何做?”

 劉灞橋再沒有臉皮和膽子坐在欄杆上,站在廊道中,肅容道:“劍修當然以劍說道理。”

 李摶景打趣道:“呦,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我。”

 隨後李摶景眺望遠方,呵呵笑道:“記住,男女之間,這套行不通,以後可莫要覺得自己劍術高,便事事如此。與心愛女子說話,還是要……”

 “要溫柔啊,還是需要說一些情話的。”

 李摶景轉過頭,望向從樓梯口緩緩走來的閉關弟子,黃河。

 望向兩位年輕人,這位寶瓶洲最強十境練氣士,灑然笑道:“我死之後,以後風雷園,就交由你們兩個去扛起大梁了。”

 黃河臉色冷漠,“師父,我一人足矣。”

 劉灞橋嬉皮笑臉道:“這感情好,能者多勞,不用我挑擔子。”

 李摶景開懷大笑,伸手指向黃河,“劍修之殺力無窮,名動天下,歸你。”

 然後手指轉向劉灞橋,“劍修之瀟灑絕倫,醇酒美人,歸你。”

 李摶景最後悠然自得道:“總之,都歸我們風雷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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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往南澗國的鯤船之上,婦人身邊的魁梧男子譏諷道:“除了最後出場的那個黑衣劍修,還算有點真本事,其餘三場大戰打得一般,若是放在咱們俱蘆洲,哪裡有臉皮擺出這麼大的陣仗。”

 婦人點頭笑道:“那隻養劍葫是真不錯,不知有沒有機會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