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初次交鋒
趙一凡凝神屏氣，銳利的目光看向四周，宮殿樓宇盡收眼底。
隱隱約約的燈光忽明忽暗，月色如水般灑向夜的寂靜。就在剎那之間，他的眼睛定格在了一里開外樓宇之上的一個黑點。
雖然它一動不動，一團黑色隱匿在黑暗之中，但趙一凡可以斷定，他是個人！是個從未謀面的頂尖高手！
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能強烈的感受到，那青春張揚的氣息和傲視群雄的蔑視！那是來自對方目光注視下的壓迫感和挑戰！
在這時空的間隙，他們的目光已經對戰了百十回合！
趙一凡不為所動，以靜制動，等待著對方的出戰！
而此刻的邱勝，也似乎感受到了空氣中凝重的殺氣，他的目光隨趙一凡看去，卻一無所獲，只得嚴陣以待，聽候差遣。
終於，對手轉身而去，很快消失在宮牆之外的夜色中。
看著那個黑點再也不見，趙一凡的心中莫名沉重。此人在開封城內隱藏了這麼久，逍遙門中竟無一人可以發現，實在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而且，看他來無影去無蹤，大有蕭士奇之風範。不過，他的身形偏瘦，個頭略高，顯然並非本人。如此頂尖的高手，江湖中卻聞所未聞，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趙一凡長嘆一聲，旋身而下，至邱勝身邊，低沉道：“暫且無事……可是官家要見我？”
方才雖然在暗戰，但趙一凡還是分出了一分的精力，來留意趙禎的一舉一動。他聽到有內侍回稟稱，呂夷簡收到即刻入宮的詔命，一直磨磨蹭蹭不知何時才能覲見。
邱勝在耳邊低聲回道：“主子，你有個心理準備，之前在大娘娘處，似乎官家聽到了什麼風聲，你可要小心應對……”
這番話，倒令趙一凡一時摸不著頭腦。什麼事還要小心應對？！難不成他如今獨攬大權就要發君威了？！
他緩步至殿內，鴉雀無聲，所有近侍宮女都已退下，只見趙禎側身躺在床上，頭枕著手臂，閉目養神，眼皮之下，眼珠在輕微抖動，眼圈發黑，一臉的憔悴。
趙一凡不忍打擾官家休息，便轉身想要先行退下，不料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響起：“我有事問你。”
這個聲音與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若非親耳聽到，真不敢相信一個人一夜之間像是到了暮年。
他頓住腳步，垂手而立，恭敬道：“是。”
心中一陣忐忑，一種不詳之感油然而生。
“大娘娘……大娘娘並非我的生母？可真有其事？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真相。”
果然是這件事！！！
趙一凡的心中頓時驚濤駭浪一般，他可以聽出官家隱忍的語氣，以及那刻意壓制的怒火在焚焚燃燒！邱勝所言果然不差！
此刻，斯人已逝。若是編出離間之類的謊話，早晚都有被戳穿的一天。
索性，他坦然道：“官家，大娘孃的確並非你的生母，但……”
“放肆！！！”
趙禎突然打斷道，憤而起身，光腳來回踱步，臉色鐵青，忽而看見桌上的硯臺，憤怒地向地上砸去！
嘭！嘭！砰！
硯臺一剎那裂成了幾個碎塊，殘墨四濺，黑漆漆的如同人生的汙點。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兒又有誰會接受如此的奇恥大辱！
巨大的響聲將內侍引了進來，紛紛跪倒在地，請求息怒。
趙一凡非常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知道一切都不可避免，此時再去探查是誰將秘密外洩早已於事無補。
趙禎一擺手，命所有人等全部退下，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怒火道：“說！說個明白！”
這個火併非是給自己發的，趙一凡的內心非常清楚，可要怎麼將這個事情說得中正，又能減少他對大娘孃的恨意，這就非常考驗話術。
縱觀群臣，此事非呂夷簡莫屬。他深諳官場之道，處世圓通，聰明絕頂，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沉思片刻，趙一凡彎腰拱手行禮，嘆口氣道：“實不相瞞，官家莫怪。我只知大娘娘自你出生之時就悉心照顧，至於其中原委我實在不知。官家明鑑，我去年受過重傷，很多記憶都已模糊，此事郡主最為知曉……若官家想要知道詳情，不妨請八王爺覲見，一問便知。”
一提及八王爺趙元儼，趙禎停下焦躁不安的腳步，警覺的目光看向趙一凡。這天下誰人不知，趙元儼的威名赫赫，覬覦皇位之說在民間由來已久，風聲鶴唳。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召他入宮，不是給人口實？！
可趙一凡卻另有打算，正因為這個節骨眼，若陛下能夠親見，也可洗刷八王爺這麼多年的不白之冤。
而更重要的，是趙一凡動了小小的心思！
他賭的，正是趙禎對他的信任度！
如今天下風雲變幻，整日行走在刀劍火海，若沒有堅若磐石的信任，他又何必手染血腥，費心勞神，再陷入陰謀詭計的疑雲，更是得不償失。
他堅定的目光看向這個終將執掌大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皇帝，看著他的眼神，慢慢從警覺到沉思，再到同樣的堅定不移，聖令一下：“傳八王爺即刻覲見！”
在這一刻，趙一凡甚至都做好了同郡主恩愛兩不疑，兒女繞膝天倫之樂的準備，他甚至心底有那麼一絲自私的想法，想要讓趙禎懷疑自己，可是，很快就幻滅了！
官家沒有給他任何迴旋的餘地。
終究，這一生都將是身不由己難逃苦海的一生！
可這樣的一生，又何嘗不是披星戴月閃著光輝的一生！
……
趙一凡躺在屋簷之上，看著星光點點，不禁喟嘆，人生的意義到底在何處？！
常言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生計發愁，為子女的錦繡前程發愁，而他常常陷入困惑迷茫之中，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錯亂的時空錯亂的情愫，錯亂的人生。
黑暗終將迎來黎明，當朝霞灑落整個皇城之時，趙一凡已經昂首悠閒地走在御街的大道之上。
遠方轎攆裡坐著的，正是八王爺，他與官家對話到天明，此刻才匆匆回府。
而拐彎處突然出現的另外一頂轎攆，裡面坐著的正是當朝宰相呂夷簡，慢慢悠悠而來，去赴半夜聖上的緊急詔命。
此刻，大宋的百姓還不知，臨朝聽政數載的太后已與今朝與世長辭，大宋的另外一個時代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