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危機四伏
月光下,紅星鋼製品廠一片沉寂,只有更房和邵勇的辦公室亮著燈。
邵普、家有、柱子和栓子,趕到廠裡的時候,邵勇和文明已經走了。邵普叮囑了更夫,帶著人又返了回去。這一通折騰,也是把眾人累夠嗆。
掌燈時分,邵勇和文明從醫院回來。邵勇板著臉,質問文明:
“金曉剛是怎麼回事?你給我的工人名單裡,並沒有他啊!”
“他是後加進來的。我見他懇切,又是本鄉本堡的,抹不開趕他走。再說,咱南大洋窮,讓他來廠裡,也是個掙錢的機會!”
文明沒想到邵勇記性這麼好。竟然記得第一批招工名單。打馬虎眼,顯然過不了關!文明心一橫,如實招來。
“後加進來的,培訓了嗎?”
邵勇盯著文明,目光嚴厲。
“培訓?趕上個尾巴。我看他人挺機靈。人挺機靈,就讓同班的人帶一帶。我想帶一帶就會了。誰承想,能出事。”
面對邵勇瘮人的目光,文明底氣不足,嘴裡開始拌蒜。邵勇的火騰地上來,臉一鬆,氣樂了:
“你還讓同班的人帶一帶,同班的人是熟練工?都半吊子,能帶出來?文明啊,文明,我咋說你好呢?”
“哥,我知道,我不對!上次進料……”
文明低下頭,小聲嘟囔。
“我不沒提上回嗎?文明,你是我兄弟,你得為我負責。崔書記信任咱,可咱也得對得起崔書記不是?你瞅瞅你,給你攤工作,四腳不落實,能不出事嗎?”
邵勇恨鐵不成鋼,數叨著文明。文明面上掛不住,委委屈屈地頂撞道:
“我也不想啊!出了事,我願意嗎?廠子剛開,金曉剛就碰了,我心裡就舒服啊?我不是想在你面前表現表現嗎?好讓廠子上上下下都認可嘛!可他媽的,喝涼水都塞牙!這糟心的事兒,一個接著一個,總是擰著來!”
文明的話,像棍子,觸動了邵勇。事情已經出了,現在,需要想辦法解決問題,而不是怨天怨地,揪著文明錯誤不放。想到這兒,邵勇整理下情緒,用平和的口吻說道:
“好啦!你的心情我知道。這回咱重打鼓另開張。所有工人,不論是誰,包括我和鎮領導的親戚,都一個一個過遍篩子,技術不過關的,一律不準上崗。”
“我這就安排!”
文明也穩定了情緒,痛快地應道。文明剛想邁步往外走,邵勇猛然想起什麼,叫住文明:
“對了!曉剛的家裡人通知了嗎?”
“通知啦!”
文明回道。
“好!通知了,好!”
邵勇略有所思,不再說話。
邵勇和文明前腳離開鞍陽總院,金曉陽提著水果,後腳進了金曉剛的病房,看著打著三角帶的兄弟,曉陽皺皺眉,沉聲道:
“怎麼還把自己搭進去了?俺的話,你沒聽明白,還是當做了耳旁風?”
“你不問俺傷哪了?重不重?反倒埋怨起俺來?要不是你,俺能變成這樣?”
曉剛不滿地瞪了眼曉陽,低頭瞅了瞅吊著三角帶的手臂,沒好氣地回道。
“好好好!算我不對!算我不對!”
曉陽邊說邊坐到曉剛對面空著的病床上。屁股剛坐穩,又急不可耐地問:
“手還是胳膊啊!”
“中指手指肚掉了!”
曉剛淡淡回道。
“傷著骨頭沒?”
曉陽關切地詢問。
“以後再也不用剪指甲啦!”
曉剛擰著眉,顯然對自己殘了手指痛心不已。
“還是傷著骨頭了!”
曉陽滿臉惋惜。挪了挪屁股,忍不住埋怨道;
“我讓你搞機器,看能不能做點手腳,可你倒好,機器沒咋樣,倒是把自己的手碰了!”
“金曉陽,你願意坐,就坐會。不願意坐,就滾!受傷的是俺,倒黴的是俺,你少在這兒說風涼話!”
曉陽的話,在曉剛聽來,既刺耳,又扎心,這讓金曉剛不無名火起,脾氣變得暴躁。
“屬狗的是不?說翻臉,就翻臉!我不是心疼你嗎?平白無故,傷了指頭,不值當得!”
見曉剛朝自己發火,曉陽也沒了好氣,與曉剛吵起來。曉剛本來傷了指頭,又被曉陽數叨,心裡更加委屈,怒斥道:
“有你這麼當哥的嗎?把自己兄弟派過去當臥底,搞破壞。你身不動,膀不搖,小嘴叭叭叭,滿嘴是理。你知道,俺當時有多緊張嗎?以為當壞人,幹壞事,就有多容易似的!早知道你這樣,打死俺,俺也不會替你去賣命!”
曉剛沒了拘束,放開量,敞開了說,積壓的怨氣一出,心裡痛快不少。可曉陽不幹了,張嘴反駁:
“我讓你想辦法弄壞機器,誰讓你上去就把自己弄壞的?你做鬼,害怕,弄岔劈了,還怪上我了?”
自己受了傷,曉陽不領情,不把話都說出來,那不憋屈死。曉剛橫下心,梗著脖子,耍起了賴:
“就怪你!就怪你!不是你,俺放著好好的人不做,幹嘛要去做鬼?都是你害得俺,你不認不行!”
曉陽還要說話,走廊裡傳來曉剛媽的喊聲:
“剛啊!你在哪間屋啊?”
聽到曉剛媽的喊聲,哥倆不再言語,同時從床上站起來。曉陽過去,按住曉剛肩膀,低聲道:
“你剛受了傷,躺在床上休息。我出去把我嬸我叔接進來。”
曉剛重新躺好。曉陽拉開病房門,去迎自己的叔叔和嬸嬸。
曉剛爹和娘,莊稼人打扮,藍布上衣,藍布褲子,腳上蹬著板鞋。渾身上下,真是土得掉渣兒。醫院裡胡亂打聽一氣,話說不明白,也沒人待見,找了半天,才左打聽,右打聽,找到金曉剛的病區。
曉剛媽看兒子吊著胳膊,眼淚從眼角掉下來。她三步兩步,搶在兒子床前,撫著兒子的大腿,顫聲問:
“兒啊!碰在哪啦?疼不疼啊!”
曉剛爹也把手提的臉盆、飯盒、毛巾一應用品,放在病床前的小桌上,轉身焦慮地看著兒子的手臂。曉剛避開爹媽心疼憂慮的目光,遮掩道:
“沒大事兒,一點小傷,就是手指破了點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