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照相。
咔咔咔……
密密麻麻的裂紋，瞬間佈滿這座巍峨如山的砝碼。
緊接著，大大小小的碎屑，開始從砝碼上剝落，彷彿冰雹般砸向地面。
很快，厚重金屬碎裂的聲響響徹長空，越來越多的裂痕出現，朝著砝碼的內部蔓延，整個砝碼都開始坍塌、崩裂！
碎塊跌落如瀑布，間隙中露出被碾碎的住院部大樓。
堅固的建築此刻已經是一灘齏粉，灰撲撲的粉塵中，到處都是蒼白的骨殖，以及醬紅色的血水。
季元濤在砝碼崩解的簌簌中緩緩抬頭，他的神情無比痛苦，五官混亂扭曲，兩隻眼睛先是飛快靠近，融合成一隻眼睛，隨後又快速分裂成三隻眼睛，爾後又朝著四隻眼睛變化；嘴巴和鼻子完全糾纏到了一起，蠕動的肉芽中，又浮現出耳朵的輪廓。
沒多久，嘴巴、鼻子和耳朵又分裂開來，只不過，嘴巴長到了耳朵的位置，耳朵長在了鼻子的地方，鼻子則出現在嘴巴的區域……
原本穿在他身上空空蕩蕩的那套條紋病號服，此刻已經被整個撐爆，枯瘦的身體裸露出來，肋骨根根分明，青筋暴起，在他後背的位置，不斷有密密麻麻的人臉長出。
這些人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部分外國人種，或哭或笑，或猙獰，或悲傷，或憤怒……神情各異。
“啊啊啊啊啊！！！！”
季元濤發出淒厲無比的嚎叫聲，體內的能量越來越強，原本的血肉，也開始從正常的狀態，往特殊的金屬轉變。
望著這一幕，站在砝碼間隙空地上的周震頓時明白，這名“黃昏審判”的實驗品，馬上要成感染者了！
這應該就是楚晶妍說對方是失敗品的緣故……
對方控制不住體內的“數字”！
在【多重夢境】裡的時候，對方因為把“森林”放了出去，還能保持清醒，但現在，他剪開了“環”，把對方從夢境中喚醒了過來，現在對方的能量要比夢裡更強，但壓制不住收回體內的“數字森林”了！
想到這裡，周震也感到自己的頭越來越痛，楚晶妍還在給他灌輸“數字能量”！
周震非常痛苦的說道：“停……停下！”
“楚晶妍……”
“停下！”
楚晶妍清脆甜美的嗓音，立刻在他腦海中響起：“該放我出來了！”
下一刻，周震眼前一黑，澎湃恐怖的能量蜂擁而至，瞬間吞沒了他最後的意識……
※※※
熟悉的教室，黑板擦的乾乾淨淨，空氣中有些許粉塵靜靜飄浮。
講臺上空空蕩蕩，沒有老師的身影。
同學們或湊在一起低聲說話，或獨自坐在座位上做著自己的事情，氣氛顯得很輕鬆。
這是課間休息時間。
周震猛然清醒過來，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側是低著頭、努力把自己蜷縮起來的張勇浩，楚晶妍的座位上空著，不見她人影，環顧整個教室，也沒有這位女同學的蹤跡。
稍微思索了下，周震低頭看向自己面前的課桌，桌子上攤開著一本作業本，上面有十道題目，
剩下的八道題目，全都空著！
可能是“數字能量”大幅增長的緣故，他這次一進入夢中，就瞬間記起了現實中的記憶！
周震立刻明白了自己出現在這間教室裡的原因，飛快起身，走到楚晶妍的課桌旁邊。
他迅速翻開楚晶妍的作業本，裡面同樣有著十道題目，其中五道題目的下面，寫滿了過程和答案，另外五道題目下面，則是一片空白，還沒有答題。
就在這個時候，
※※※
濱海市中心醫院，廢墟之上。
穿著暗紅色西裝的年輕男人與駝色大衣女士踏空而立，與站在砝碼最高處的觀察者、金髮藍眼美人遙遙對峙。
雙方劍拔弩張，氣氛一觸即發。
在他們身畔，砸碎住院部大樓的那座砝碼，已經徹底破碎成渣。
原地站著一道山嶽般的身影，季元濤仰首向天，長在耳朵位置的嘴巴大大張開，正發出歇斯底里的慘叫，背上的人臉以飛快的速度生出，刺耳的聲波震盪在整個中心醫院的廢墟中，久久不息。
不遠處，砝碼間隙的空地上，周震同樣痛苦的抱著自己的腦袋。
黯金色風衣在夜色中獵獵飛舞，觀察者沒有看季元濤，靜靜注視著“魯聰”，語聲低沉的說道：“現世必將毀滅。”
“終焉已至，審判開始。”
“你們的不義，當受刑罰！”
話音落下，季元濤猛然抬頭，目光如電，望向“灰燼秩序”的兩名成員。
剎那間，浩瀚磅礴的“數字能量”，在這片醫院的廢墟上迅速瀰漫，一座新的【多重夢境】，開始快速搭建！
駝色大衣女士戴著面具，看不到任何神情，她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平靜的踏空而立；在她身側，“魯聰”嘴角高高揚起，笑容誇張怪誕，絲毫沒有慌張
的意思。
同樣沒有看季元濤一眼，“魯聰”伸出舌頭，像是品嚐什麼菜餚一樣，舔了舔嘴角，露出病態的神情：“這個能量級別，是很不錯！”
“但失敗品，就是失敗品！”
“而且，就算這是‘黃昏審判’【造神計劃】的成功品，也沒有用！”
“世間萬物，沒有永恆。”
“所有一切，最後都將化作灰燼。”
“只有在灰燼中涅槃重生的意志，才能組建新的文明！”
“好好享受吧！”
“這將是新文明的序幕！”
這個時候，駝色大衣女士也同樣開口，她的嗓音優雅、清澈，語調優雅而惋惜：“可惜了，本來這次的計劃，是收集兩個實驗體的戰鬥數據。”
“但對手卻是個失敗品……”
說話間，“灰燼秩序”的兩人，身影在夜色中毫無徵兆的消失不見。
一見駝色大衣女士與“魯聰”想要逃跑，觀察者立刻就要出手阻攔，但這個時候……
咔！
一個拍照快門的聲音，忽然在觀察者和金髮藍眼女人的耳邊響起。
觀察者瞬間反應過來，一把抓住金髮藍眼女人的手臂，兩人身影剎那消失！
巨型砝碼間隙之間的空地上，煙塵嫋娜翻滾，還沒有完全散去，周震雙手拿手機，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手機屏幕上，新拍攝的照片裡，只有季元濤的身影，季元濤不遠處的砝碼頂端空空蕩蕩，那名穿著黯金色風衣的身影，以及金髮藍眼的女人，卻沒有被拍攝進去……
周震放下手機，住院部大樓的廢墟上，已經空無一人，季元濤消失無蹤，一同消失的，還有這名實驗品剛剛爆發出來的那龐大無比的“數字能量”……
※※※
濱海市中心醫院西北角，兩條街外的倒梯形大樓頂樓。
觀景臺。
觀察者和金髮藍眼的女人驀然出現。
金髮藍眼的女人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立刻用盎格魯語問道：“觀察者，剛才怎麼了？”
觀察者微微低頭，目光透過視覺傳感器，仍舊望向中心醫院住院部大樓的方向，注意力卻從季元濤身上，完全轉移到了周震的身上。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明顯的詫異：“那居然也是個實驗體！”
“為什麼這名實驗體的能量，那麼穩定？”
聞言，女人神情變了變，立刻說道：“是剛才那個治安員小子？”
“我見過他！”
“還查過他的資料。”
“上次‘皇嘉會所’那個‘數字森林’的能量爆發，那小子就在現場，而且，還從那個‘數字森林’裡活了下來……”
觀察者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轉頭看了眼遠處，平靜的說道：“官方的人到了，我們也走。”
※※※
季元濤在極度的痛苦中望著面前的景象變化。
被摧毀的中心醫院，一座座建築在彈指間拔地而起，轉眼就跟之前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損傷。
慘死的人，重新復活，病人，家屬，醫護，維修工，保安，治安員……出現在醫院被毀滅前的地方，或休息，或走動，或低聲交談，或履行職責……
探照燈從高處滑落下來，照出靜謐的池塘、平整的草坪、茂盛的草樹木……午夜零星的燈火，點綴著幽深的夜色。
在季元濤的四周，景物扭曲旋轉，彷彿坐在高速列車上一樣，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糅雜，急速飛掠，拉扯出怪誕的曲線與色塊。
似乎過去了漫長的歲月，又似乎只是一剎那，他再次回到住院部72層1號病房，病床周圍的簾子靜靜垂落，雪白的被褥觸感柔軟，難以計數的管道、線路從簾子外接入，滴滴答答的機械音節奏單調，混合著各種藥劑輸入的窸窣動靜，彷彿永無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