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晨莫及 作品

第295章 故意重遊,他避而不見

晚上六點多,商場。

蘇禾要求看監控,但為了查出這個救命恩人,以重金相謝。

商場負責人同意了,畢竟這種救人的義舉,是令人肅然起敬的,今天,商場能避免一場人禍,真是得好好感謝那個人。

蘇禾順著恩人出現的畫面,將時間一點一點往前倒,發現查到最後,這人竟是跟著她從地下車庫上來的。

但所有監控當中,那名男子一直包著自己的臉孔,且一直表現得很小心謹慎,前前後後十幾分鍾,他始終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

蘇禾記憶力超好,她震驚地發現,那人的車牌號,正是之前一直跟著自己的那輛車。

那車上坐著兩個人。

一個先她一步上了電梯。

一個後她一步跟了上來。

記下車牌號,蘇禾讓千濤查一查車主。

千濤去查了。

七點多,他回了一個電話:“有一個叫金海韜的人租的——金海韜是一個即剛畢業的大學生,車子租了不到三天。”

她確定這個人,她不認得。

所以,這個人為什麼要跟著她?

“有查到他住在哪嗎?”

“有。”

“發我。”

“好的。我發你手機上。”

沒一會兒,千濤把地址發了過來。

拿到地址,蘇禾怔忡了。

麥園巷36號。

太熟悉了。

那是她小時常去的地方。

冷陌被他父親流放的小院子。

自閉的那幾年,他被關在這裡。

讀書的那些年,這裡就是他的家,是他和她成長階段的一個根據地。

四年前,她來過,發現老房子被秦家給賣了,這裡屬於秦家,不在冷陌名下,他們賣房,並沒有通知她。

大門是緊鎖著,具體誰買走的,誰也不知道。

這幾年,每回回蕭家老宅,她總會過來看看,一直鎖著。

所以,這金海韜是房東,還是租客?

開車,她回了小院。

院門口亮著的路燈,已換成太陽能的了,馬路更寬敞了,四周也更安靜了。

之前一直聽說這邊要拆遷,但因為現在房地產不景氣,賠償款沒多少,大家都不願意簽字,故一直拖著。

把車停下,她下了車,來到門口,果然看到小樓裡樓上樓下都亮著燈,在漆黑的夜色中,泛著溫軟的桔色光暈。

重遊故地,有些已經變得模糊的記憶,好像一點一點在清晰起來。

這一刻,她深刻地意識到了,那些記憶,沒有消散,只是被深藏了。

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

當年,蕭平山死的時候,她哭得要死要活,恨不得跟著去了。

後來找回來了,她不遺餘地的幫他,卻沒了那種非他不嫁的衝動,只覺得以這樣一種方式相處也挺好的。

世間最舒服的關係是什麼?

是親人的關係。

一旦變成男女關係,彼此對對方的要求會變得複雜,且苛刻。

她喜歡蕭平山,但是她竟有點害怕,有一天,他們會因為感情轉淡了,而陷入一種互相不信任、互相嫌棄的關係當中。

或是因為有過一天,她看到蕭平山和年輕女孩子談笑風生,那時的他,整個人是閃閃發光的,談吐優雅,而魅力四射。

和她在一起,他永遠是大哥哥的模樣,似乎少了幾絲男性的吸引人。

不知道時光是怎麼把那種激情給消磨掉的,讓她對他只剩下了敬重,而沒了那種對男女之情的嚮往。

也有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心性成熟了,在自己足夠強大的時候,就少了一些對異性的期待。

嗯,現在,她看任何男性都沒什麼感覺,少女時期的那種怦然心動,不知何時已消失了。

曾經,她悄悄看過心理醫生,或者因為她經歷過三次愛情創傷,所以現在,她的內心本能地生了害怕:因為愛得太深,會恐懼失去,於是內心就關閉了愛人的力量。

失愛症。

這不是她假想出來的,現代生活,的確有這種情況存在。

此刻,她站在門口,腦子裡回想的全是小時候的那些畫面,她和冷陌曾經發生過的那些點點滴滴,全在腦子裡。

可恨她生了一個不得了的大腦,任何記憶都能被整齊的儲存著的,現在,只要她想讀取,就能清楚地將它復原出來。

少年時光,純真笑容,盡在眼前。

兩相比較,她這一生,和冷陌相處的時候,遠遠要比和平山在一起時多。

小時候,她主動,他被動,他習慣性的做她的後盾,哪怕和人打架,她一直知道,身後有他在託底,她可以衝得一無反顧。

沒錯,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她有點小暴力。

而在平山面前,她只想做一個乖乖女孩,野的那一面,很難展露出來。

可能是因為,冷陌是夥伴,她的一切情緒,都可以表現;蕭平山是教養她的人,她得乖一點,否則有可能會捱罵,會被拋棄。

那時,她從來不怕冷陌會拋棄她——他就像影子一樣,只要她站在陽光下,他就一定跟過來。

這種相互依存,算什麼?

那時她不懂。

現在,她也不懂。

……

大門口,不知道何等按了一個門鈴,還是可視頻的。

以前,她跑來都在衝他大喊大叫的:

“冷元一,上學去了……”

“冷元一,出來玩……”

“冷元一,到我家吃飯了……”

“冷元一,我家電鎢絲燒掉了,我在你家做業……”

他嫌老是給她開門煩,就配了一把鑰匙給她,後來變成她常常早上跑過來叫他起床,他可能還在睡,然後,她就負責把他從被窩裡拉出來,催他快快快。

青春期時,他拿她沒辦法,晚上睡覺總鎖門,她只能在外頭拍門。

可他從不煩她,由著她鬧他,不像蕭平山,總愛說教,但她也愛聽他說教——她就是被他教大的。

按了一下門鈴,小樓那邊的簷前燈亮了起來。

一個年輕小夥子開的門,問:“請問你找誰?”

不認得。

但的確就是那個叫金海韜的。

身上透著幾絲學生氣。

“你好,你是1711車的車主嗎?”

“對。”

“請問今天和你一起出現在商場的那名黑襯衣先生是你朋友嗎?那位先生救了我女兒,這份恩情我沒齒難忘,特意找來想當面重謝……”

“哦,那位是我同學,他不住在這裡!”

“那請問他叫什麼名字,有沒有聯繫方式……我想……”

卻被那人打斷:“不用了,他性格孤僻,有社交恐懼症,並不愛和任何人交流,你打他電話他也不會接的。但你的好意,我會向他轉達的……”

蘇禾望了望那座矗立在夜色裡的小樓,一如以前那般安詳,溫馨,心頭便生出了強烈的衝動:“對不起,你能讓我進去看看嗎?”

金海韜一愣,笑道:“美女,現在都晚上八點多了,你這樣要進一個單身男人的地盤,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是這樣的,我小時候和這裡的主人關係很好,後來長大了,這房子被人買走了,我想過來懷念過去都沒了可能,我的愛人過世了……他就是這裡曾經的主人……”

她刻意把語氣說得格外的傷感。

金海韜見她眼睛紅紅的,都想哭出來了,有點不忍,“我放你進去參觀可以,但是你不能進主臥,我女朋友在睡覺……”

“好。真的是萬分感謝。”

蘇禾連忙謝過。

結果呢!

她很快就發現這個叫金海韜的人在撒謊。

第一,門口沒有女性的鞋子,倒是有兩雙大碼的男鞋。

第二,房內的陳設,和少年時期幾乎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挪動的地方,更沒有女性用品。

第三,桌面上有黑口罩,外加黑鴨舌帽。

如果她沒猜錯,那個男人應該在樓上主臥,但是人家拒絕見面,為什麼?

掃了一遍,她衝金海韜一欠身:“我能拍幾張照片,留作紀念嗎?”

“請隨意。”

“謝謝。”

她拿出手機,咔咔拍了幾張就告辭了。

金海韜關了門,轉身上樓去敲主臥房門,叫了一聲:“先生,人已經走了。”

門開,一張冷俊的臉露著複雜之色,衝樓下失神地望了又望,“她估計起疑了!”

“我不明白,先生您做了好事,為什麼不接受人家當面道謝呢?”

“你不懂。我於她來說,已經死了……再出現實在不太應該……”

他啞著聲音來到前窗,通過窗戶往外看,看到她就站在路旁自己的車邊邊上,目光深深地張望著,像是在感念曾經……

“為什麼你對於她來說,已經死了?”

金海韜不解啊。

因為他是路晉安,哦不,他是冷陌。

如今,他可以做冷陌了,但是冷陌已經死了,至少在很多人的記憶裡,他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所以,當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後,他就成了孤魂野鬼。

現在他回了國,卻只敢遠遠地,悄悄地觀望她。

知道她和蕭平山生了一個女兒,知道他們過得很幸福,知道她現在事業有成,一切美滿。

他很開心,也很難受。

終究,他被全世界給遺忘了。

之前,他在網絡上看到過這樣一段文字:

人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腦死亡,意味著身體死了。第二次是葬禮,意味著在社會中死了。第三次是遺忘,這個世界上再也沒人想起你。

而他,已經徹底死亡。

所以,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了!

其實,他很想問她一句:

蘇禾,如果我重新活過來,你還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