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書生 作品

第190章 隔山潑醋

189.隔山潑醋

豆腐張可吃不下飯了。

他本想給於顯龍來個眼罩帶,讓他別在自己和白大姑娘之間瞎攪和。可沒想到這小子返回來一口差點沒把自己咬死!自己帶兵在白家園子的事他很容易知道,可是在兵車梁被不明隊伍打伏擊的事,他好像也知道一些。如果花田仲查出來自己謊報軍情,那麻煩可就大了。

可是這種事,尚無定論,他也不敢去找靠山張恩惠。行軍途中被打得丟盔卸甲,最後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就算張恩惠能饒了他,日本人也饒不了他!

他悄悄把參謀長叫進來,讓他趁著黑夜神不知鬼不覺,把關老道和白大姑娘放了……

王南珂一笑,沒說什麼就去了用作牢房的禁閉室。

可是不到二十分鐘,王參謀長又回來了。

那個白大姑娘不出去,就算出去也得於顯龍親自來接!

花田仲的闡述材料和情況報告送往寬城沒過三天,批示就回來了!

道士無名歷史清白,為人無過,儘快釋放。

白大姑娘,曾混跡邪教,私自組織民間社團,疑點頗多。繼續關押,等待審問云云。

隨著批示還附帶一份說明:靖安軍營不是關押嫌犯所在,應儘快轉移到地方特務機關看守,並嚴防瘐死獄中……

關先生回到了諧和診所,白大姑娘卻被花田仲轉到他的顧問官公署的後院,派兩個日本女人專門看押!

於顯龍帶著怒氣來到花田仲的辦公室:“花田先生,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麼?一貫道當時可是親日的呀,現在怎麼還要追究啊?”

花田仲帶著詭異的笑容:“顯龍先生,先坐下。你跟我撒什麼氣呀,我還要找您去呢。”

“找我幹什麼?不會研究醫方吧?”

花田仲:“你以為我願意關押白大姑娘啊?又得派人又得騰地方,又得伺候飯菜。她又不是要犯,我犯得著惹這麻煩?”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呀?要不是豆腐張惹下這麻煩,我犯得著得罪您麼?”

於顯龍坐了下來:“花田先生,豆腐張謊報軍情你是心知肚明,為什麼還縱容他這麼幹?”

“我把他抓起來,你來當這個靖安軍司令?日滿和諧,我總得考慮那個張恩惠呀。再說,這些號稱人民革命軍的,連大日本皇軍都頭疼不已,一個豆腐張能活著逃回來就不錯啦。千不該萬不該,還惦記這位白大姑娘,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玩意兒。”

“可是你無緣無故把她關起來……”

“不能說無緣無故。事變之前,綠林道打打殺殺,死幾個浪人武士忍者,關東軍不會在乎。可是事變以後再殺日本人,關東軍總部,各級特務機關能坐視不管麼?箇中原委我也說不太清楚,我給你開張證明你還是去一趟寬城吧。”

“那好,我明天就去。”

“還有一件事,我這裡是皇軍軍政顧問公署,非日本人不能隨便出入。再送飯菜最好交給牧村香奈。”

於顯龍此次來寬城可沒有上次那麼風光旖旎了,沒人接送,也不可能住進上次那麼奢華的諧和總院招待所了。

他來到諧和總院,把花田仲的證明信交給門口接待處的日本人,然後就坐在木頭椅子上枯等。

一直等到天黑,肚子咕咕叫了,裡面才出來一個日本看護婦把他叫了進去。

花田咲的辦公室還是那麼隱秘、侷促、幽暗,於顯龍的大個子站在裡面也不得不彎腰。

“你們日本人就是用得著人朝前,用不著人朝後!用我的時候遠接近送,用不著我,足足等了三個多小時!”

花田咲斟了一杯茶:“坐下,坐下再發牢騷。我那是考驗考驗你對白大姑娘的真情啊。還行,最夠有耐心的。”

於顯龍伸著兩腿坐到了放在地面的團墊上:“花田姑娘,你說話怎麼陰陽怪氣的呀?”

“呵呵,我是在吃醋,你沒聽出來?”

“你……,吃醋?”

“別忘了,在海拉莫都我給你當過五天妻子。怎麼,全忘了?汪二當家豪爽坦蕩,我可沒那麼大度。要是你娶了這個白大姑娘,將來……,我們就沒有將來了。”

“就為這事兒你就把人家關起來了?”

花田咲:“顯龍先生,別忘了我在你家時,我鬧了三天經期,你消失了兩夜一天!幹什麼去了我會不知道?”

於顯龍:“此一時彼一時啊。豆腐張當時不也拉起抗日義勇軍了麼?”

“豆腐張公開投降了,她投降了麼?哼哼,沒有一條狂龍跟著瞎攪和,豆腐張能打贏樺樹崗子麼?沒有白大姑娘,狂龍會偷偷摸摸竄出去麼?”

“你既然明知道……”

花田咲:“唉,這就是女人吧。為了心愛的男人什麼糊塗事都幹得出來,現在想想都後怕。”

“其實這跟白大姑娘沒什麼關係,是我乾的。不過,我明白了。你也是利用我挖了豆腐張的牆角,拉走了一支抗日武裝!”

花田咲:“嘿嘿,彼此彼此。你夠仗義,夠男人,夠有情有義的。看得明明白白,卻一字不露。”

於顯龍:“既然要吃醋,我還有老婆呢,二當家的醋你怎麼不吃?”

“哼哼,真有那麼一天,我會和二當家相處得很好。白大姑娘卻不可能!”

“那你也不能利用你的權力,把人關起來呀。”

花田咲:“先生,人可不是我關的,那是豆腐張關的。”

“可是關先生能放出來,為什麼不能放白大姑娘?理由何在?”

花田咲:“你是明知故問。白家園子被岡川部隊佔了,白大姑娘無家可歸,她能去哪裡?還不是諧和診所?你盼兒子,老太太盼孫子,她的髒病也被你治好了。接下去還不都順理成章了?”

於顯龍有些急了:“哪有那麼容易!諧和診所到處都是你的眼睛,白大姑娘又是個高傲任性的人。外面又是靖安軍又是偵緝隊鬼子兵,她不惹事兒就算阿彌陀佛了。”

“呵呵,那把她關起來就對了。牢房裡最安全。”

“胡說八道!”

“上床睡覺。”

於顯龍到底也沒說服花田咲,釋放白大姑娘。只是答應把白大姑娘的囚禁改成了幽禁。

他沒想到一向溫婉和氣的花田咲醋勁兒這麼大,這一點堪比豆腐張!

花田仲接到於顯龍帶回來的花田咲親筆信,不禁苦笑:“顯龍先生,您說這叫什麼事兒?女人家爭風吃醋,我一個堂堂顧問官成了給她看門兒的啦!”

“孩子哭抱給他娘,誰把球踢給你你不會再給他踢回去麼?你為什麼替他豆腐張擦屁股啊?”

“你是說讓豆腐張派兵看守?”

“我跟花田姑娘反覆爭論,她才答應改為幽禁的。那就讓豆腐張出錢租個院子,派兵日夜看守,要是嫌犯白大姑娘跑了,就要他腦袋!”

花田仲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顯龍先生,你是真得罪不得呀。一個皮球到我這轉了一圈兒,再回去的時候就成了甩不掉的刺蝟啦。”

於顯龍咬咬牙:“哼哼,要不是張恩惠苦苦相勸,您會接到一紙槍斃他的命令!”

“啊?您真的去見張恩惠啦?”

“那天姚大區長的話你也聽見了。徐三彪子毫髮無傷,這個惡魔已經把老百姓害苦了。他要還在,老百姓敢出野外收割莊稼麼?龍灣特區可是未來京城的門戶,不解決這種人後果可想而知。就算養條狗,那也得會看家守門哪。”

豆腐張這些天提心吊膽苦不堪言,好在花田仲寬宏大量,沒再追究他謊報軍情一事,只是讓他租一座院子,派一個步兵班看押白大姑娘。

但花田仲也說得明白,張恩惠也來了指示,秋收之前必須清除匪患!

他還得找包不住。

包不住跟著韓三虎來見豆腐張,堅稱自己腿疼,打死也不再跟他走了。

再問周邊的綹子,一輩子包不住這回卻真的包得住了。一問三不知,啥都不知道!

豆腐張白白浪費一桌酒菜。

豆腐張睡醒了仔細一想才覺得不對,包不住不可能啥都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裝傻充愣,是不肯再給自己和日本人效力!

敬酒不吃那就得給他吃罰酒!

天一放亮,豆腐張就起身集合隊伍,直撲那拉街捉拿包不住!

大半輩子的老花舌子比狐狸都精,豆腐張帶兵到那大神家緝拿包不住。那大神卻說,自從跟韓三虎去了龍灣鎮,再就沒見人影兒!

關先生等於顯龍從寬城回來,只住了一宿就要離開。於朱氏婆媳也明白,只要不是在被窩裡,關先生在諧和診所一句實話也不敢說。

一路相送,他們又來到了丁寡婦大車店。這回爺兒兩個可以躺在一鋪通山大炕上了。

關先生說:“看你診所的情形,白大姑娘被關在外面並不是壞事。反而更安全了。我擔心的是白家園子的鬼子兵,說不定哪一天哪一個村莊又變成下一個白家園子了。”

於顯龍罵道:“他奶奶的,他們說的那個三元構想就是放屁!好端端的白家園子就這麼毀了,死了一百多口子。比當年的老毛子還可惡!”

“嗯,這種說法和小皇上登基復辟一樣,有很強的欺騙性。耳聽是虛,眼見為實啊。我還要到處走走看看,也要冷靜地想想怎麼對付這些盜寇。”

於顯龍沒敢把花田咲的事說給關先生,自己有老婆,家裡還有個不明不白的牧村香奈,外面有個糾纏不清的白大姑娘,再弄出個不明來路的小關東花田咲。他實在怕關先生看不起自己。

關先生又說:“如果再有機會,我看能給日本人帶兵也不是沒益處。這次要是你是靖安軍司令,白家園子不會被毀。”

於顯龍:“這些天豆腐張仗勢欺人,胡作非為,我就有這種想法。最要緊的是他那個參謀長是個好人,我們一起通殺過小鬼子!”

“那可太好了!有了這種人互相攘助,再加上你那些弟兄姐妹,便是岡川一郎也不敢造次。”

於顯龍:“這回花田仲又逼著豆腐張出兵打徐三彪子,準有熱鬧看。如果有機會,我就下手!”

丁寡婦端著一盆兔肉走進來:“該喝酒吃飯啦。三兄弟再拉綹子可別帶你郎大哥啦。”

“怎麼?你倆這些年戀窩啦?”

丁寡婦:“我們現在倆小子,肚子裡這個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生意不好做,就靠那兩垧地,捐稅又那麼多。他走了,我們娘們兒喝西北風啊?這兔子肉都是他拿砂槍打的。”

於顯龍:“他孃的,新滿洲有錢都買不到糧食啊。”

豆腐張正愁找不到線報,姚硯田去把他請過去了。

本特區治下,棋盤山附近胡家集等三處村屯遭土匪打劫!這是本特區最邊遠的村屯,距離龍灣鎮三四百里,再往東南就歸吉林烏拉管轄了。

路途太遠,豆腐張就算把全部兵力都帶出去,還是力不從心。

花田仲一紙命令傳到白家園子,日滿聯合行動,務必在秋收之前清除匪患。有鬼子兵打頭陣,豆腐張頓時信心滿滿,發誓活捉徐三彪子!

可是一旦出兵,豆腐張才覺得苦不堪言。不但自己得打頭陣,而且還得像三孫子似的伺候日本人。他還有匹馬騎,汽車都被岡川一郎要過去坐上日本兵了。靖安軍真的變成了狗腿子,只能跟著汽車跑。

豆腐張和岡川一郎終於出征了,花田仲又來到了諧和診所。

“顯龍先生,你最瞭解關東綠林道,你判斷他們這次出征,能不能消滅徐三彪子?”

於顯龍放下手裡的藥丸子:“我要說他們一定能清除匪患,消滅徐三彪子,你會相信麼?就算是個傻子,也絕不會在打劫之後挺在那裡坐以待斃吧?石原莞爾太天真啦。”

“哦?你此次見過石原中將?”

“我從東蒙草原回來,那時他還是個大佐。他跟我談了在滿蒙建國的構想,當時我也很興奮。可現在看來這個石原先生很瞭解中國,卻不甚瞭解他自己的母國日本!尤其那些瘋狂的軍人,他們根本不懂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不懂民心是要收買的。關東大地也就是你們說的滿蒙,本來就人煙稀少,可你們的軍人動不動就滅掉一個村子。真要把老百姓都逼進山林,拿起武器,奮死拼命!日本人的結局會比當年的老毛子還要慘。滿蒙未必都是伸弓子啊。”

花田仲:“日本的諜報人員、參謀人員、民間組織辛苦努力半個世紀,如今終於看見我們理想的雛形了。顯龍先生,我們必須攜手共進,共存共榮,才能讓龍灣的老百姓過上協和安詳幸福的生活。如果豆腐張再次失敗,我真的沒法交代了。”

於顯龍心裡一動,原來這個老鬼子真有拿掉豆腐張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