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繾綣19

此時,汪宇航正面臨人生最大的危機,比之前在許明淵面前被迫暴露身份的危機還要大。

他躺在病床上,靠牆的一邊站著顏司和蕭問遠,床正前方是允棠和柏幼,往後靠近病房大門的地方是侯涅生與許明淵。

都省分局的負責人也沒有離開,站在靠門的地方,臉上掛著的笑容頗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

當然也只有谷若律臉上還掛著笑容了,其他幾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尤其是顏司和黑夜,畢竟汪宇航解釋清楚後就輪到他倆解釋了。

最需要的聽解釋的雙胞胎坐在汪宇航隔壁的病床上。

至於為什麼二人是坐著,則因為岑琛強行把站著的岑憬拉到後面坐著。

光是坐著還不夠,岑琛一副宣誓主權的姿態將下巴抵在岑憬肩頭,手也不老實地環在岑憬腰上,看向汪宇航的目光裡有挑釁也有幸災樂禍。

他下巴在岑憬肩頭又蹭了蹭,開口催促道:“好了,快點講吧。”

在場眾人除了柏幼和谷若律露出些許詫異的表情,其餘幾人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狀態。

顏司倚靠在牆上,看別人熱鬧的同時還不忘懶洋洋地打個哈欠。

允棠瞧見這一幕終究是忍無可忍了,低聲自語:“一個兩個的,全都死性不改。”

侯涅生耳目極佳,又站在允棠附近,聽了這話便低聲回道:“挺好的,真改了,你估計還不習慣。”

“閉嘴,你沒資格說別人。”允棠懟道,“一天到晚,就你惹的麻煩事最多。”

侯涅生繼續淡淡回道:“我先說明白了,山火那事是勒無終乾的,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想起山火這事允棠就更來氣了,大半夜睡好好的,山頂突然著火了。

凌晨起來救火,誰受得了啊。

她更加氣憤地質問道:“怎麼就跟你沒關係了,那東西不是你給小檀的?”

侯涅生反問道:“你們要沒事陪它好好玩玩,它至於一個球就興奮成這樣?”

允棠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沒陪它玩了,不要老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等侯涅生回道,允棠又道:“而且我說過多少次了,不准你隨意插手小孩的教育問題。”

侯涅生沉默片刻,回道:”嚴格意義上說,小檀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允棠懟道:“我指的是心理年紀。”

侯涅生淡淡道:“心理年紀不等同於生理年紀,我覺得小檀......”

允棠打斷侯涅生的話,怒道:“你在這裡指桑罵槐是吧。”

“不是。”侯涅生否定的十分乾脆,“我們現在只是單純在討論小檀的教育問題。”

“二.......二位。”汪宇航趕在二人再次懟起來前,弱弱開口:“有沒有可能,我們現在討論的是我的問題啊?”

他用一種脆弱無助的眼神看向侯涅生與允棠,“我該怎麼說啊,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允棠冷聲道:“自己看著來。”

侯涅生無所謂道:“隨你心情,說什麼都行。”

汪宇航:“......”

眾人:“.......”

顏司咂了咂嘴,“我怎麼感覺這天衡山......”

蕭問遠默契地補全下半句,“不比咱們三隊的氛圍好到哪去。”

此時,尋求無助的汪宇航只能看向岑憬硬著頭皮答道:“我的異能比較特殊,我......”

岑憬回道:“我知道很特殊。”

岑琛跟著落井下石,“別那麼敷衍,說具體點。”

“具體點的話......”汪宇航無奈答道,“你可以把我的異能理解為祭祀之類的能力,不使用異能,我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換言之,我可以在普通人和異能者兩種身體狀態間來回轉換。”

話音落下,岑憬冷漠的臉上出現一絲錯愕,這異能確實足夠特殊。

他繼續問:“具體能力呢?”

汪宇航開啟忽悠模式,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我說了我的能力類似祭祀咒術,算是一個全能型的異能,可以根據我的實際需要,短暫使用我已知的異能能力,只不過......”

他又有些無奈地笑了下,“這能力是需要收取代價的,在異能者狀態使用的能力越多,我回歸普通人狀態後需要承受的反噬也越大,以我現在這種狀況,只要解了,下一秒就要吐血了。”

允棠適時補刀,再次強調:“放心解了吧,有我們幾個在,你最多吐個幾升血而已,死是不可能死掉的。”

眾人:“.......”

這也太狠了吧。

“差不多就是這樣。”汪宇航看向岑憬,“該解釋的我都解釋完了,之前真不是故意瞞你的,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這件事我真沒辦法。”

岑憬沒有說話,低頭沉默片刻,再抬眼卻將目光轉向了顏司和蕭問遠,道:“到你們了,把在盛元發生的事都好好講講吧。”

汪宇航鬆了一口氣,顏司的心則“咯噔”一聲懸了起來,同樣被點名的蕭問遠直接側過頭去,表達的態度也十分明確,別看我,我是不可能說的。

壓力山大的顏司剛要被迫開啟扯謊模式,侯涅生先一步答道:“與其現在刨根問底扒這些人身上發生過什麼,又藏了什麼秘密,不如想想怎麼搞垮時代娛樂吧。”

他淡淡道:“你們現在也只是拿到了時代娛樂的犯罪證據罷了,但沒有任何一條線索明確指向賈德義,不是嗎?”

岑憬沉默不答,而岑琛則抬起頭朝侯涅生瞪去,侯涅生無視岑琛的警告,這在他看來沒有半點威懾力,繼續說道:“賈德義把自己摘得太乾淨了,不想汪宇航的作死行為白費的話,還是好好思考這件事吧。”

“其實......”汪宇航弱弱補充道,“也不算完全摘乾淨了,戚月說過她聽到過蔣萱和賈德義的談話,是關於時代娛樂女團黑幕的,只要想辦法再審一下趙萱就能知道了。”

趙萱早就已經因為極樂之地的搭線行為進了監獄,而管理局想要提審她就必須把岑憬手中的u盤給交上去,然後以此為證據以涉嫌異能者犯罪案為由,正式展開對時代娛樂的調查。

換言之,汪宇航的異能者身份再也藏不住了。

侯涅生抬眼看了下汪宇航,“決定好了?”

坐在病床上的汪宇航笑了起來,想也不想地答道:“早就決定好了。”

“決定好了,那就照你的想法來,之後是賞是罰,依我天衡山規矩來,既是天衡山的人,你的事便容不得俗世各界插手。”

侯涅生的語氣平淡,但卻容不得半分質疑,“現在趁柏幼在這裡,解除異能者狀態,把該治的治好,省得日後越拖越麻煩。”

“打住一下!”谷若律深吸一口氣,咬牙提醒道:“這是都省分局,不是天衡山的下設醫院,凡事能不能徵求一下我的意見啊?!”

侯涅生看向谷若律,疑惑且冰冷地“哦”了一聲,彷彿在說你不想幹?

谷若律再次笑著改口,“您說笑了,咱都省分局的醫療設備十分完善,如果出現意外,還包火葬場吹拉彈葬一條龍,費用全免,服務周到,敬請安心入院。”

“油嘴滑舌了。”侯涅生淡淡回了五個字,抬腳緩步離開病房,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用餘光掃了下汪宇航,道:“商量好了告訴我具體結果便可,其他小事別來煩我。”

無形的低氣壓走了,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岑琛一臉不爽地問:“這人在你們天衡山的官很大嘛,這也太囂張了吧。”

知道內情的幾人:“.......”

天衡山老大能不囂張嗎?

不等有人回答岑琛的問題,柏幼走到汪宇航旁邊,道:“汪宇,可以解除了。”

“阿幼,你下手千萬輕著點啊。”汪宇航調侃完這句便解除了神降的異能者狀態。

下一秒,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捂著嘴的手瞬間沾滿鮮血,似乎還不單單只是鮮血,還有些許鮮紅的肉塊跟著一起吐出來。

他的臉色也肉眼可見地蒼白起來,全身上下唯一的血色竟是來自口中還在不停咳出的鮮血。

柏幼和允棠似乎習以為常,前者抽出床頭櫃上放好的紙巾,開始給汪宇航清理汙血,後者則冷漠地吩咐道:“柏幼,治得慢點,不然他又好了傷疤忘了疼的。”

回應允棠的是汪宇航劇烈的吐血聲。

而其餘幾人顯然沒想過解除之後會這麼嚴重,就連岑琛也少見地沒有再潑涼水和吃味。

等汪宇航的咳聲漸小,身體狀況逐漸穩定後,岑琛才率先開口,“還是剛剛那個問題,那人在你們天衡山的地位很高嗎?”

柏幼清楚侯涅生的這個馬甲是什麼身份,答道:“他是我們府君的侍從,凡他在的場合,他可直接代表府君,有最高決定權。”

允棠冷笑一聲,補充道:“他得多虧他是天衡府君的侍從,不然我早給他踢下山去了。”

侍從兩字她咬得極重,幾個知道侯涅生真實身份的人瞬間就不說話了,這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啊,侯涅生是天衡山老大,面前這個少女是老二,而老二對老大的決定十分不滿。

此時岑憬不知在想什麼,依舊垂眸沉默不語,靠在他肩頭的岑琛卻一清二楚。

岑憬這是心軟了,這人已經原諒汪宇航之前騙人的事情了,只是還不知道該何開口而已。

岑憬總是這樣,板著一張臉不拘言笑,看起來冷冰冰的,可偏偏心卻軟得可怕,再是生氣的事,稍微哄一鬨就好了,

現在也是......

岑琛望向還在是不是咳掃的汪宇航,眼眸裡閃過一絲可怕的暗芒。

眼見又沒人說話了,谷若律走到岑憬面前,朝他伸出手,“u盤,給我吧。”

她主動解釋道:“閒著也是閒著,我去寫針對時代娛樂的犯罪調查申請書了。”

岑憬沒有要給的意思,畢竟雙方不到一小時前還產生過激烈摩擦。

谷若律不惱,道:“你們要不放心,可以找了個人過來盯著我,或者現在就去興海分局,讓貝岑煙作為案件的申請人。”

她繼續解釋道:“我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但同樣很怕麻煩,那什麼地下大樓在都省分局的負責範圍內,無論是誰作為申請人,到最後都要繞到都省分局這裡,和我們進行聯合調查,因此比起繞一圈子再和總局那群傢伙談判,我幹嘛不直接就跟他們對上?”

“另外......”谷若律又道,“我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不會拿無辜者的性命開玩笑,那些還被關押的人還是趕緊去救為好,還有針對那個叫趙萱的人的審訊,你們應該經不起久拖吧?”

岑憬將u盤遞給谷若律,“麻煩了。”

“知道麻煩就好,就當賣你們個人情了。”谷若律拿起u盤,扭著腰肢轉身出門。

“對了,許明淵,你也一起去吧。”岑憬在谷若律即將邁出房門時道,“那u盤裡的資料應該不少,兩人一起整理應該會快很多。”

岑憬知道黑夜可以感知惡意,而這種能力可以說是另一層面上的讀心,讓他去盯著谷若律最合適不過了。

而谷若律不疑有他,道:“沒問題。”

她朝黑夜招了招手,“跟我過來吧,早點辦完我也好早結束。”

黑夜什麼都沒說,跟著谷若律走出病房。

而岑琛趕在岑憬再次開口前,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道:“臭花貓,趁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

不給岑憬拒絕的機會,岑琛有理有據道:“以汪宇航現在的狀態,你現在除了在這裡乾等著都做不了,而且有天衡山的人在這裡,他不會有事。”

“再說了接下來也有我們忙的了,你覺得經過剛剛那些事,都省副局的異能者會跟我們好好共事嗎?”

“不可能的。”岑琛自問自答道,“所以我們現在出去好好休整下吧,之後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他說完朝顏司看去,顏司心領神會道:“岑隊,岑少說得沒錯,而且你就看在我不偷懶了,決定留下來幫忙的份上,再給我最後幾小時的瀟灑時間唄。”

岑憬看了汪宇航一眼,“等你好點了,再談你騙我的這些事,還有你做的這一切。”

他抬手摸了摸岑琛額間的髮絲,“走吧,給你們最後放鬆一下。”

岑琛聽了這話,又笑著在岑憬肩頭蹭蹭,“臭花貓,就知道你會同意的。”

四人先後離開病房,原本熱鬧又尷尬的地方,乍一下就只剩三人了,但這三人一個疼的要死,一個專心治療,還有一個正在氣頭上,誰都沒空理會這點無聊的小事。

另一邊,黑夜跟在谷若律身邊,在這似昆蟲巢穴般的分局裡走了好一陣,藉由惡意確定附近沒人了,才道:“谷組長,你是天衡山的人吧。”

谷若律的腳步一頓,而後繼續朝前走去,頭也不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而且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啊。”

黑夜敢這麼問就證明他百分百確信這點,現在見谷若律打算裝傻忽悠,眸中逐漸覆蓋血色,笑著挑釁道:“谷組長,都省分局是你的地盤,我一個外來者敢問,你一個當老大的怎麼還畏畏縮縮地不敢答了。”

谷若律沉默片刻,笑著答道:“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若敢對你出手,府君或許便能屠了整個都省分局。”

府君的稱呼一出,黑夜就明白谷若律這是承認了。

他跟在谷若律身後,邊走邊道:“理由呢,你不會也跟端木隨一樣,是來管理局當內應的吧?”

“府君還真是什麼都不瞞你。”谷若律感慨一句,又解釋道:“端木隨是情況所需,而我純粹是個人原因,跟天衡山沒有任何關係。”

黑夜疑惑地“哦”一聲,谷若律道:“你要是不信的話,直接去問府君不就好了,他連端木隨的事都告訴你了,總不至於瞞你關於我的這點小事吧?”

黑夜知道侯涅生在哪,在滿是惡意的灰暗世界中,只有侯涅生是純白色的,而他其實就在不遠處。

黑夜扭頭朝侯涅生所在的位置望了望,又抬手指了過去,問:“那個地方,你知道怎麼上去嗎?”

谷若律順著黑夜手指的方向望去,道:“原路折返,第一個岔口右拐,然後一直走,右手邊第三棟樓有個梯子可以爬上去。”

他會跟谷若律來一是幫忙,二是防止她動什麼歪心思,但現在這人同樣來自天衡山,那汪宇航的事她就不可能動手腳。

又或者,她即使有這個心思,侯涅生在這裡她也絕對不敢亂來。

既然都不需要黑夜盯著了,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折返,“謝了,汪宇航的事就交給你了。”

谷若律:“......”

這人吩咐事情的自然語氣和府君也太像了吧。

谷若律又甩了下腦袋,低頭看了眼手中的u盤,自言自語道:“跟小時候一樣喜歡惹事,也不知道他跟小幼認出我沒有。”

“算了,反正棠姐和府君是肯定認出來了。”她加快腳步朝前走去,“還是找個正當理由躲遠點吧,不然被棠姐找過來,指不定也要跟著挨一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