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茶 作品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浮生一日(下)


                 “天然哥,首先我要告訴你,在戀愛期間,偶爾對另一個異性產生心動的感覺是很正常的,這種情況並不罕見,更不意味著你對艾青姐的感情就不真誠,其實你能面對這個問題,就已經超過了絕大部分的男女。

  你所感受到的痛苦,更多來源於你在道德上的約束,而在清代的《圍爐夜話》中就已經有了這方面的開解之道,你也一定聽說過,就是‘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少完人’。

  所以天然哥,我建議你不要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把這件事當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去看待,你該做的不是自責,而是反思你為什麼會對其他人產生興趣,是否是因為你對新鮮感、冒險的渴望,或者是在尋找你與艾青姐的這段關係中未滿足的某些需求。”

  對於這種讓賀天然難以啟齒的事,餘鬧秋回答起來顯得平靜耐心,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的見外跟揶揄。

  但這些道理,賀天然自個也能想明白,惟有那一句“這段關係中未滿足的某些需求”勾起了他深究下去的慾望,他道:

  “我實在想不出跟艾青在一起,還有什麼我不能滿足的,不如你替我想想,比如哪方面?”

  餘鬧秋想了想,放下pad,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思考著說道:

  “比如……你們房事是否和諧?上一次是在什麼時候?”

  “……”

  “……”

  “這在兩性相處之中是很重要的。”

  “雖然我越來越不贊同什麼童年的不幸要用一生去治癒這種話,但是我現在回想起來,心裡還是會泛下酸的,那段時間我父母剛……離婚,我一個人搬出來住了。”

  “呵,談什麼原諒不原諒,他們也沒跟我說對不起啊……”賀天然故技重施,但再次玩起這個梗,他的語氣裡卻滿是疲軟,“就像你在職場的老闆在工作上做錯了一件事,耽誤了你負責的項目,你沒法罵他,他要是有點兒良心,可能會在別的地方彌補你,要是沒良心的,可能還會罵你為什麼不懂他交代下來的想法。

  男人慾言又止,餘鬧秋追問:“而且什麼?”

  “和諧,挺和諧,上週……不,這周就有過,這個沒得說,應該沒什麼問題。”

  “不……不像。”

  而對賀天然來說,在那個時期的能夠被稱之為“遺憾”的,估計也就只能是一件事了……

  “會不會,那個沒出現的人就是你?畢竟加上我眼前的你,夢中就有四個賀天然了。”

  賀天然抬起眼,對上餘鬧秋驚疑的目光,臉上露出一縷苦澀和成年人特有的輕描淡寫,解釋道:

  “或者說,那個時期的我,很孤獨,都是自己跟自己玩,哪怕跟你艾青姐發展了關係,那也是在大學後的事情了……”

  “不同時期?”

  回到正題,餘鬧秋適時提議道:

  “其實天然哥你可以給我提供更多的事例讓我幫你分析,如果你只是想從‘我對另一個人心動’這一點上去論證或者得到什麼結論的話,這是很空泛的,不妨把這個問題換一下,換成‘我為什麼要心動’。

  餘鬧秋問:“那個少年的你,有說過他的遺憾的是什麼嗎?”

  “鬧鬧,這會不會跟弗洛伊德說的潛意識有關?就像什麼本我、自我、超我什麼的。”

  將‘肯定’換成‘需求’的模樣,你就可以給到我任何你想要說的,大到你是怎樣一個人,經歷過些什麼;小到你的一個習慣動作,某件小事,一個念頭,甚至是一個夢,這些都有助我幫到你,然後反推到原本的問題上來。”

  奇怪的是,夢裡他們三個都各自有得有失,三十歲的我說,他活在仇恨裡,但一直追逐著夢想;二十歲的我說,他有了家庭,一直活在幸福裡,但卻沒有走上自己想走的路;少年的我似乎是其中最重要的,他說他有個遺憾,還無法去接受,而那接受與否的答案,就是前面那兩個人現狀。”

  其實行不行這檔事兒,賀天然也沒實踐過,別看曹艾青跟他已經認識很久了,但從兩人真正在一起,也就是姑娘從英國回來,滿打滿算四個月時間而已,按正常的情侶關係來看,四個月沒到本壘,這不是很正常嗎?

  他們兩個又不是隨便玩玩而已的那種人,對待這段來之不易的關係,都顯得格外珍惜,但可能就是這種含在嘴裡怕化了,拿在手裡怕摔了的珍視態度,導致他們錯過不少進一步的機會。

  這可能是每一個男人的底線吧……

  夢中三個不同年齡的賀天然可能代表了你內在的不同原型和象徵,它們反映了你生活中不同的角色和慾望,夢中的對話可能是你潛意識中的不同部分在試圖整合和尋求平衡,天然哥你試想一下,如果你夢中沒有出現那個少年的自己,你大學畢業之後,沒有從金融轉行到影視;或者,你還是轉行了,但賀叔叔沒有任何支持你的行為,這兩人是不是更像你的未來?

  這就是榮格所強調的個體化過程,即整合自己內在的多樣性,達到人格的完整。

  賀天然徐徐回憶著,對於這個夢,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因為這就是好像是他……另一段人生的分支。

  餘鬧秋善意提醒。

  “那你現在……原諒伯父伯母了嗎?”

  “他們說記不清了,而且……”

  “而且……好像另外還有個我,沒有出現。”

  說到這裡,賀天然便不想再說下去,無奈餘鬧秋似乎總能觸碰他的痛點:

  想到這個,賀天然就想起上次老媽撞破了兩人之間的好事,要是她晚回來一小時、不,兩小時!自己這不就成了嘛……

  記起在夢中,自己追問他們三個是否認識“小甲”時,他們不約而同看向自己,賀天然就一陣疑惑,而餘鬧秋也想到了這一點。

  又想起那個在夢中蹲在角落裡的內向少年,賀天然感嘆良多:

  賀天然就算再信任餘鬧秋,這種事兒他也不會輕易去宣之於口。

  單單只是將句式一換,賀天然確實是有許多話想說了,而碰巧前不久他還真做了一個夢,這讓他打開了話匣子:

  這個問題,在那場夢之後,賀天然確實沒有好好去思考過,不過他也不用思考,那個年紀的我們,記憶總是很深刻的,對喜歡著的一本書、一首歌、一段關係、一個人的印象,總是能在多年之後還能記憶猶新,恍如昨日。

  餘鬧秋搖搖頭,徐徐道::

  “不是,你這種情況,更適合放在榮格的理論語境下去討論。

  賀天然並沒告訴餘鬧秋“路人甲”的事,而且溫涼告訴他的那些事兒,不是隻關乎他一個人,他不想把溫涼牽扯進這場“心理疏導”的流程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