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在上 作品

第3章 亂世亂法


女子怎可為帝!

湛長風忽然替皇姑不值,替自己不值,原就凋零的江山在她眼裡更加地扭曲了。

這樣的天下,要來有何用?

湛長風第一次產生了不符合她太子身份的想法。

“召了皇姑回來當如何?”她又問。

老皇帝精明而睿智,“她雙十未嫁已然於禮不合,孤會為她在世家弟子中挑個好的,這以後有夫管著她,孩子纏著她,自然沒有精力去行軍打仗了。”

說到這裡,老皇帝沉思了一下,“不過最近曲山一道匪患橫行,造反者眾多,或可先讓她去整頓。”

“孫兒受教了。”湛長風低頭作揖,掩去她的神色。

“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啊,”老皇帝再次感概道,“以後易家的天下便是你的,易家的血脈也要靠你延續。”

湛長風沒有問易裳生的兒子能否繼承皇位,答案顯然易見,不能。

易家女兒的孩子,不是易家的,哪怕他/她流著一半易家的血。

正如,易家男兒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承明四十六年年初,老皇帝連下八道詔令讓帝姬兼徵南將軍易裳回都,可惜八位使者沒有人順利走到息烽城,詔令一直無法到達易裳手中。

直到大半年後,凌淮之成了第九位使者。

他抬眼望向遠處的城池,原是俊俏雅緻的人,此時已滿身風霜。

息烽城位於南方邊境,近夷狄部落。

南方三州內亂平息,外患卻剛起,幸好易裳有先見之明,早幾年前就在兩族交界建城,拉起了一條防禦線。

息烽城寓意止戈,事實上卻狼煙頻起,連那城牆都是暗沉的顏色,好像是用血一層層刷上去的。

城前有一排長杆,每杆上都垂著一溜或乾癟或新鮮的人頭,如同連串的黑燈籠,凌淮之不敢多看,只盯著那緊閉的城門。

女牆後士兵挺立,用凌厲的眼神俯視著他,卻無人發一言。

凌淮之是皇城裡的貴公子,素有才名,可他哪裡遇到過這種陣仗,憋著心氣,硬是給看不出膚色的臉上添了兩抹緋紅。

上面有一守將開口,洪亮煞氣的聲音逼迫而來,“兀那何人,鬼鬼祟祟,快報上名來,否則休怪我無情射殺!”

話落間數十隻箭頭已經對準了他。

他還能怎麼辦,只得丟了世家公子的矜持,扯著嗓子喊,“我乃皇帝使臣凌淮之!快將城門打開,讓我去見將軍!”

可憐貴公子趟了三個月的窮山惡水,遭了搶,丟了馬,跑了僕人,死了侍衛,一頭黑髮打結,半張花臉嘴開裂,一口破鑼嗓子鬼知道他在喊什麼。

守將不耐煩地揮揮手,“快走開,難民營在三里外,自己去!”

凌淮之瞪大了眼,欲跟他辯論,結果腳剛踏出半步,一支箭就釘在了他的面前,殺氣四溢!

“滾!”

“你.你!”凌淮之惱怒地甩袖而去,沒走多遠就因飢餓栽到了地上。

...這叫什麼事!

貴公子已經被連月的苦難折磨地沒有脾氣了,算起來他能走到這裡,而不是像前任們身首異處,已然十分好運,思及此,他只能嘆口氣,勉強爬起來,去尋水源,然後給自己洗了個臉,梳了梳頭髮,再次來到城門前。

“我是皇帝使臣!”他揮著明黃的聖旨,一遍一遍地喊著。

守將和旁邊人說了什麼,半響後,城門開了條縫,有一士兵出來,“將聖旨交予我,供將軍辨認真假。”

勢比人強,凌淮之不得不低頭,交出了聖旨,他剛想隨士兵進城,卻被攔了下來。

“你還不能進,且在這裡等著!”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凌淮之終於怒道。

士兵彷彿在看一個傻瓜,也不同他爭辯,直接將城門關了。奸細那麼多,誰知道你是不是個好的,還真當息烽城是菜場了。

凌淮之頭暈眼花,靠著城牆養神,但抵不住鑽進鼻子的都是腐爛怪異的味道,他摸了把牆,潮溼陰冷,攤開手掌一看,還有淡淡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