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被踐踏的尊嚴

  傍晚,京城外的一處酒樓之內!

  一個涼菜,一個炒菜,一碗肉湯,外加一盤瓜子。

  別看菜品簡單,坐在這吃飯的兩個人可不簡單。

  一位是兵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皇帝身邊的大紅人詹徽。

  另一位是掌控文樓,有批紅之權,皇帝身邊的第一智囊謀臣李進。

  二人推杯換盞,隨口閒聊的不鹹不淡的小事情。

  當然,如果是為了扯淡,二人壓根不會坐在一起吃飯。

  李進很忙,文樓一大堆事,還要給皇帝出謀劃策,有時候還會去給太上皇聊聊當今的朝政。

  詹徽更忙,除了兵部,他還在東宮任職,偶爾還會去給小太子講講課,閒暇之餘還要揣摩皇帝的心思,這樣才能穩住自己在朝中的位置。

  詹徽主動說道:“用鄉官取代士紳,皇權從此能下縣,既解決了新政留下的難題,也加強了朝廷對鄉里的掌控,陛下這步棋,走的是相當的高明!”

  “李大人,本官多嘴問上一句,這是陛下的主意,還是太上皇的指點?”

  太上皇不問政事,這句話誰信誰是傻子,能讓人笑話是蠢豬一般。

  可事實證明,老爺子現在確實不太過問了,即使知道了一些事情,也不會過多的去摻和。

  “自然是當今永興聖君!”

  李進一副坦然的樣子,說道:“陛下的治國之理念,獨樹一幟,絕不亞於當年的上位,假以時日,必能造就大明盛世!”

  詹徽立馬附和道:“千古明君,非永興陛下莫屬,當真是亙古未有的聖君賢主!”

  李進笑了笑,說道:“背後說說就行了,陛下最不愛聽臣子說這些浮誇的話!”

  “本官不過是有感而發!”

  詹徽獨飲一杯,隨後說道:“今個幸虧你那個學生機靈,要不然……我這個剛上任的兵部尚書恐怕就要下去了,李大人,你可是害苦我嘍!”

  “那我自罰一杯!”

  李進倒也實在,說著就要自己倒酒,詹徽立馬攔了下來,略帶深意的說道:“李大人,你這樣就沒意思了,這是沒把我詹徽當朋友啊!”

  李進笑道:“沒把你詹部堂當朋友,今個就不會坐在這吃飯了,你去打聽打聽,除了東長房,我李進還吃過誰的飯!”

  詹徽聽後立馬大笑起來,說道:“是我小人了,李大人,我自罰一杯!”

  “免了,你我都不罰,這杯酒就先別喝了!”

  詹徽微微點頭,表示同意,趁著酒意,隨口問道:“李大人,你說陛下白日裡點的那些鄉官,三年後能剩下多少人?”

  李進皺著眉頭,緩緩說道:“剝皮萱草之刑,嚴刑峻法之下,恐怕沒有幾個敢的!”

  詹徽微微一笑,擺手道:“別看今個那些士子義憤填膺,痛恨士紳,其實他們從此也都是士紳了,只不過自己還沒發現而已,等到他們體會到了當士紳的好,呵呵……什麼當個好官,什麼為百姓謀福,都是笑話……”

  “哪個不想削尖腦袋往上爬啊!”

  詹徽捏著拳頭說道:“權利滋生慾望,任何人都不例外!”

  李進聽後,眯著眼睛,冷聲問道:“你的意思說太上皇的國策是錯的,還是說當今陛下不該延續重典治國?”

  詹徽一愣,端到嘴邊的酒杯頓時放了下來,沉聲道:“李大人,你這帽子扣的可真不錯啊,我真擔心你哪天在陛下面前進獻讒言,讓我詹某人死無葬身之地!”

  李進淡淡一笑,說道:“我李某人談不上什麼君子,可也不是什麼小人,不過你剛才所言,要是讓陛下聽見,倒也不會說什麼,可要是傳到太上皇耳朵裡,恐怕會罵上你一句胡惟庸!”

  聽到胡惟庸三個字,詹徽全身忍不住顫抖一下,這酒意也清醒了不少,當年的胡惟庸案他可是經歷者,那個時候,整個朝堂都被籠罩血雨之中,官員提前買好棺材,上朝前留好遺書。

  “李大人,你的門生受到陛下讚揚,定會收到重用!”

  詹徽無疑是在提醒李進,我剛幫你,你可不能過河拆橋,當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李進卻是小聲問道:“詹部堂,你真以為太上皇讓我帶李泰去東長房只是為了吃飯嗎?”

  “你真以為太上皇會把他的義孫下放到地方嗎?”

  “李泰要是走了,那內花園的地,是你去種,還是我去種,難不成你想讓陛下去?”

  一連三個問題,讓詹徽猛然醒悟,甚至後背發涼。

  李進淡淡一笑,同時也是在提醒詹徽,你別覺得我欠你什麼,你幫你不是我李進,而是太上皇的義孫,你幫太上皇難道還要去講什麼欠你人情。

  欠你一個免死鐵券還差不多。

  見詹徽不說話,李進提醒道:“詹部堂啊,陛下將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受到的阻攔也很大,將來你一個人站在朝堂之上,即使有心,恐怕也是位卑言輕,你該好好找找自己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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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部衙門!

  二甲進士陳丕雙膝跪在地上,哀求道:“請老師幫幫學生!”

  王鈍坐在大堂椅子上,冷著臉說道:“幫你,,,幫你什麼?”

  陳丕誠懇說道:“老師和吏部張部堂是知己好友,只要老師開口,張部堂必然會賣老師這個面子,學生便能在京城補個空缺!”

  按理說,陳丕是二甲出身,但他這個二甲太靠後了,和三甲的進士一樣,全被打發到江南區當最低的鄉官了,但是陳丕不甘心,特來找自己的老師王鈍走個後門。

  “老師恩情,學生定當銘記於心,萬死以報!”

  “住口!”

  王鈍怒斥一聲,抄起案上的硯臺朝著陳丕砸去,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額頭之上。

  陳丕慘叫一聲,捂著額頭,鮮血順著手指縫隙流在手臂之上,滑落在禮部衙門大堂的地面上。

  “身為讀書人,卻心術不正,投機取巧,堂而皇之來找老夫為你謀官,真是恬不知恥!”

  王鈍沒有任何憐憫,義正言辭的痛罵道:“虧你和老夫還是同鄉,太康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當初收你為門生,是看在同鄉的份上,卻不想你滿肚子的歪門邪道,你這樣的人,即便當官,也是個大奸大惡的貪官!”

  陳丕忍著疼痛,不斷朝地上磕頭,咬著牙苦苦求道:“老師,請您幫幫學生,學生不會忘記您的恩情!”

  “為了一個官位,卑躬屈膝,你可還有一點讀書人的風骨,滾!”

  王鈍怒吼道:“以後再也不要讓老夫看到你!”

  陳丕沉默了,他捂著額頭,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一言不發,走出禮部大堂。

  突然,一包東西從大堂內扔了出來,正好滾落在腳下,這是他用盡全身的錢財為老師王鈍買的一包好茶葉。

  陳丕一言不發,緩緩撿起地上的茶葉,這一刻,他最後的尊嚴被徹底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