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38.快樂,虛無,故鄉,黑暗(完)



                金碧輝煌的大殿,長長的臺階,鋪著白布的長桌,賣相不錯但味道均算一般的菜餚,一百來位衣著不凡,身姿端正的侍者——還有端坐於長桌對面的二十六名藝術家。

    只聽這些描述,你很難想象這是一場晚宴。但事實上,它的確是。不僅如此,它還是一場被許多人重視的晚宴。有上萬個人為了今夜而付出了幾個月的時間去努力。

    長桌既寬且長,白布擁有一種象牙般的流脂色澤,上面甚至還以細密的針腳縫上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的淡金色細線,平添了幾分華貴。

    桌子雖長,但正在用餐的四人其實都正坐在一邊。他們頭頂是金碧輝煌的十八盞吊燈,來自另一顆星球的珍惜動物體內提取出的油脂正在以蠟燭的形式緩慢地於其上燃燒。

    侍者們以堪稱極端的禮儀穿行於長桌之間,將手上的菜餚一道接著一道地端了上來,香氣肆意,撲鼻且令人食指大動。但餐桌上根本沒有任何一人用餐。

    直至數小時後,初步打完草稿的藝術家們離去了,這場晚宴才正式開始,而那些菜餚.自然也被撤掉了。

    康拉德·科茲抬起手,動作緩慢地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坐在他身邊的多恩注意到了這件事,便順手遞上了一塊溫熱的溼毛巾。

    長桌下方有數十個加熱器,專門用來加熱溼毛巾到適宜的溫度。科茲順手接過,禮貌地笑了一下,卻得到了多恩的皺眉。

    “你似乎有些變化,兄弟。”羅格·多恩沉聲開口,用他略顯沉重的嗓音說出了宴會開始後的第一句話。

    “人都是會變的,在你看來,我的這種變化是好還是壞?”科茲貌似隨意地問。

    雖說態度仍然自然,但藏於毛巾下的右手卻正在輕微地顫抖。卡里爾瞥了他一眼,沒有揭穿,只是用叉子叉走了一塊不知名的肉排。

    入口滋味很熟悉,但也很陌生。他微微一怔,隨即轉頭看向了帝皇,後者雖然此前正低著頭切割盤中的食物,卻還是未卜先知般地輕輕點了點頭。

    而坐在他們之間的兩位原體均對此事毫無所察。

    “我現在無法告知伱答案。”多恩坦誠相告。“我們在剛剛過去的三個半小時內一句話都沒有說過,而我必須保持姿勢來讓畫家和雕刻家們捕捉我的神態與相貌,沒有餘裕去觀察你。”

    “那麼,你現在可以觀察了。”科茲笑了。

    他放下毛巾,順手將被毛巾暈染地稍微有些溼氣的頭髮抹了上去。又拿起刀叉,開始自然地用餐。

    多恩盯著他看了一會,絲毫沒掩飾自己。若是換個人來,此刻恐怕已經開始滿臉陰沉地質問他這樣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但康拉德·科茲卻只是在吃進一塊散發著胡椒香氣的肉後微笑著歪了歪頭。

    “如何,羅格?”

    “你比從前成熟了。”羅格·多恩說。“成熟到我甚至看不出是好是壞”

    他伸出右手,終於拿起了刀叉。儘管這麼形容或許有些不太恰當,但羅格·多恩的確擁有一雙美麗的手。

    修長且有力,像是雕刻家或工匠。人類天生就喜歡美麗的東西,多恩毫無疑問具備這種特徵。不過,當它們組合起來的時候,你只會得到一個令人敬畏的多恩,而非‘美麗’這樣的前綴。

    康拉德·科茲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在剛剛想到了福格瑞姆。

    這種略顯不敬的笑話讓他久違地有些放鬆,也讓他的神經暫時放鬆了下來。

    短暫的半天時間,他的神經就已經被政務部的官員們挑釁了一次,那些溫和有禮的侍者則又是另外一次,最後一次則是那些藝術家們。

    他們的目光讓科茲感到非常尷尬,他不明白,為何一場晚宴甚至需要以畫作紀念。

    所以他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口。

    “帝皇.”他開口。“帝國內難道沒有除了繪畫以外留影的方式了嗎?”

    “當然有。”身穿白色長袍的巨人說。“只是相較於繪畫與雕塑這樣的形式來說,它們被嫌棄不太莊重。你或許會在一些專門接待行商浪人和水手的酒館中看見它們,也可能在士兵們的宿舍裡找到家人或朋友的照片。但它通常情況下是不會出現在皇宮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