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與梨 作品

第四百七十一章 花之園舞曲



                伊連娜小姐沿著克里姆特舊宅階梯邊的陂道,扶著手杖小步踱下。

    管家已經為她拉開了幻影寬大的像是老式馬車一般的方正後車門。

    安娜沒有坐進車裡,她把目光望向遠方草坪中央上那架立式的自動鋼琴,輕聲對阿德拉爾先生說了些什麼。

    管家連續搖搖頭。

    他快速掃視了一群四周沉浸在夜色中的連排的房屋。

    這裡的居民密度很低,只有很少的幾盞窗戶亮著燈,一片寧靜平和。

    可管家似乎依然對草坪這樣寬敞沒有遮擋的露天環境,有些職業式的警惕。

    安娜依舊堅定的站在原地。

    阿德拉爾終於退縮了。

    他低下頭,對連接著耳機掛在胸口的對講手臺快速吩咐了幾句,然後他小步跑到那臺自動鋼琴旁邊,推開鋼琴琴廂上的木頭檔板。

    自動鋼琴是李斯特時代發明的產物,用一長卷打孔的紙帶控制吹氣閥來演奏樂曲。

    整個運轉流程,有點近似於五十年代的碼農鼻祖們所使用的老式紙帶編程的iBm計算機。

    每當紙卷在轉動經過自奏鋼琴時,鋼琴內部會有一股氣流,吹向紙卷的孔洞,從而再帶動琴鍵底部的由數百圈銅線纏成的電磁線圈,做為動力推動鋼琴的榔頭,敲擊琴絃,來發出樂聲。

    在19世初,這是相當有機械朋克感的黑科技。

    一架自動鋼琴的造價和一整套教堂裡的宏大管風琴的造價相當,能買一座帶花園的寬敞宅子。

    不過。

    阿德拉爾管家很快認出了草坪上的自動鋼琴,並非真的是那種內部結構極為複雜,巨型八音盒般的古董貨。

    而是一臺現代斯坦威m170鋼琴與中控演奏芯片組合的改裝貨。

    那些紙帶和絃盒都只是提供復古味道的裝飾品。

    管家用手在紙卷弦盒的後方的屏幕面板上撥動了幾下。

    幾秒鐘後。

    鋼琴曲聲就戛然而止。

    他拉開旁邊的琴凳,安娜已經走了過來,扶著手杖在椅子上坐下,調整了一下坐姿,將右腳腳尖搭在金屬延音踏板上。

    她的腳不方便。

    所以她學習鋼琴時,和其他人的習慣相反。

    只用右腳控制延音踏板,剩下的弱音踏板和中間倍弱音踏板都交給健康的左腿。

    她將琴蓋抬起,露出黑白兩色的鍵盤。

    伊蓮娜小姐將手機的錄音機重新打開,放在旁邊。

    “我在訪談結束後,在曹軒先生位於薩爾茨堡的寓所中,見到了老先生提到那幅贈送給他,讓他感受到感慨良多的作品。”

    “曹大師在歐洲美術年會上,稱讚這幅作品情感層層疊疊,花上開花,放逸自然。我也認為,無可置疑,這是一幅非常有感染力的作品。”

    安娜輕聲說道:“很抱歉,出於對創作者本人的保護以讓他不受打擾。我暫時不能在這裡透露給你們關於這幅畫更多的信息,或者把畫作的照片放在《Beyond the paper》的頁面之中。但我想,或許這次播客節目節尾的片尾曲能一定程度上的傳達些,我目睹這幅畫的感受。”

    伊蓮娜小姐將雙手搭在琴鍵之上。

    譜架上沒有五線譜。

    但片刻之後,一連串快板節排所組成的柴可夫斯基的音樂,就從安娜的指尖流淌了出來。

    樂曲響徹莫扎特的故居邊。

    不是迷幻悲傷的黑桃皇后,也不是旋律優美的童話天鵝湖。

    女人彈奏了一曲風格相對輕靈跳躍的《花之園舞曲》。

    它是著名芭蕾舞劇《胡桃夾子》的選段。

    她纖長的手指在鋼琴上舞蹈。

    糖果仙子的俏皮可愛與仙女們輕盈婀娜的舞姿,也從跳躍的琴鍵間流溢入城市的夜色中。

    它本是旋律繁複華麗的舞曲。

    搭配有圓號、豎琴和單簧管等諸多樂器做為伴奏組成樂章,此刻單獨由鋼琴演繹起來,在節奏中多了一絲寧靜和空靈。

    樂曲聲被夜風散入空中。

    似乎它從未減弱消散,而是被氣流託聚著溢入薩爾茨堡起伏錯落的街巷之中,彷彿被微風漫卷的紫色花海翩然遠去。

    ……

    曹老已經進屋休息了。

    只有老楊依舊葛優癱般的倒在沙發上,宛如一隻被搶了心愛狗糧的油汪汪的老吉娃娃般喘著氣,哀怨憤懣的和自己賭著氣,煩躁的睡不著覺。

    老子辣麼大一張畫!辣麼大一隻遊艇!

    說被抱走,就被抱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