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與梨 作品

第三百零五章 貓咪的影子


    金安慶醫生見慣了各種各樣生離死別後的創痛。

    外科醫生每天面對的是各種血淋淋的傷口。心理醫生面對的則是各種鮮血淋漓的心靈。

    他才是真正的專業人士,卻依然被對方平靜而富有哲理的話語給說動了。

    “您有心理學背景麼?”

    對方把託尼的情況分析的那麼清晰深刻。

    一瞬間金博士以為在和學界的某位教授說話。

    “不,我並非受過心理學培訓,只是長輩教給我的人生道理,經年積累下來的家庭教育的經驗。”樹懶先生平靜說道。

    “博士,就算是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子,也可以在直面傷痛時覺醒。他只能要不然選擇在這個長達三十年的夢境中溺死,要不然就選擇在痛苦中的醒來……”

    明知道逃避是一針短效杜冷丁。

    也有太多的人會毫不猶豫的一針又一針的打進自己的身體中,扎著生活千瘡百孔,也在所不惜。

    人在情緒痛苦的時候,只想獲得片刻的寧靜。

    逃避一時,便可安眠一夜。

    僥倖逃避了一輩子,便可以一輩子都不去面對,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裡。

    尤其是在面對擁有親密關係的家人去世之後的逃避——比如侄子幻想自己最親近的叔叔還活著,在聖誕節給一個不存在的人多買一份禮物。年輕的母親反反覆覆夢中幻想自己換尿布的時候多注意一下廁所外的動靜,在小寶寶掉進游泳池裡淹死之前避免了悲劇。

    金安慶博士在讀醫學院的時候,下發的職業診斷手冊裡,對這種情況有一項專有名詞稱呼叫做“居喪排異反應”。

    人類心靈的保護機制,會像排除異物,攻擊不配型的外部器官一樣,自我隔離造成痛苦的記憶。

    心理學家認為。

    其實超過70%的人群,無論他有沒有意識到,在喪親兩個月內,都會經歷不同程度的“居喪排異”。

    並隨著記憶被時間沖淡逐漸模糊。

    少數人的悲傷幻想能持續六個月到一年,部分人甚至會以某種形式持續一輩子,在逃避和失落之間反覆掙扎。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真相後仍然熱愛生活。

    金安慶醫生第一次看到“樹懶先生”這個網名的時候。

    他心中暗戳戳的覺得這個名字幼稚的像是本地少兒電視臺,面向學齡前小孩子的卡通主持人的名字。

    樹懶先生和偵探貓這一對名字,聽上去就很不專業。

    現在卻有點被對方的強大氣度給鎮住。

    金醫生明知道這麼激進的創作思路,或許會讓他這個主治醫生冒一些不該冒的風險。

    富豪的財富、社會地位往往和難伺候程度呈正比。

    美劇《豪斯醫生》、《門診部故事》、《良醫》那種,拽的不行,什麼創新的奇思妙想都直接往病人身上硬招呼的醫學人士。

    現實中這麼幹的結局往往是背上鉅額賠償,吊銷執照乃至鋃鐺入獄。

    給簡·阿諾這般有權有勢,能持續掏出大筆診費的上流客戶家人看病,不犯錯維持住穩定客源才是最重要的第一守則。

    以他現在的聲譽。

    也早不是那些需要在這個行業裡靠著冒險行醫,標新立意來一炮走紅揚名立萬的年輕醫生了。

    但聽樹懶先生娓娓道來,一條條的陳述偵探貓為什麼必須要畫這套作品的理由,宛如在聽一位充滿智慧的司鐸講道。

    他實在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腦袋一熱就答應了下來。

    等關掉聊天會議。

    金醫生-->>
                                         
往嘴裡灌了兩杯紅茶,診所裡的女會計拿來財務表格,看到那風雨無阻的每季度十萬紐幣的簡·阿諾簽名支票的時候。

    “該死,要不要告訴插畫家,這位偵探貓的作品可能……有點刺激。”

    “我是不是做出了個錯誤決定?”

    心理醫生糾結的想去找人預約個心理諮詢。

    ——

    幸好。

    此時看見託尼流眼淚的樣子,金安慶博士發現效果並不差。

    頑疾用猛藥,

    能歇斯底里的哭泣,就把心中的負面壓力宣洩了很多。

    金醫生也暗暗鬆了口氣。

    “艾米……死了。”

    會客廳裡,託尼把他的那張大臉埋在手中的貓眯玩偶之上,吭哧吭哧的哭個不停,“她那天晚上……就……告別了,我……知道。你們都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