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遙 作品

第二卷幽谷奇遇 第三十二章 天為媒,地為證


山中不知歲月,恍恍半年有餘,這半年在蘇凌的人生中,卻是至關重要的半年,因為這半年蘇凌的成長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了,經過這些風雨,蘇凌原本心中還有一點對這個時代感覺到縹緲虛幻的想法,漸漸的消失不見,他所遇到的無論好人還是壞人,都是有血有肉,真實存在的人,他以前還想著或許是大夢一場,醒來後,一切還是鋼筋水泥,汽車行人。

那個時代,終究是回不去了,是時候徹底割裂了。

這半年,無風無雨,每日都生活的安靜而充足,白日裡和張神農一起探討《神農傷寒雜病論》該怎麼寫,但蘇凌僅僅限於紙上談兵,出一些現代人的點子,張神農有時用,有時不用;除了寫書,蘇凌真就跟著杜恆學習一些把式。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入門搏殺技術,可是比起當初那個手無縛雞的蘇凌,現在的蘇凌,隨著這把式越學越精,和杜恆對練的時候,杜恆都隱隱有些落入下風了。

蘇凌這人本就嘴碎,見杜恆都有些不是自己對手,忍不住有點飄飄然,總是對著張芷月和張神農說,我現在的功夫,放眼江湖,不是個劍客,也是個俠客了吧。

張神農卻每次都潑他冷水,說你連真正會武術都算不上,還俠劍客呢!

蘇凌也不氣惱,他知道這是張神農怕自己驕傲自滿了,好意提醒自己。

蘇凌明白,這個時代天下混戰,武學登峰造極者多如過江之鯽,他也不可能就自滿到真以為自己有多麼了不起了,他明白杜恆的把式也是二半吊子,若真就碰上一個學過真正武學的人,怕自己連三個照面都撐不了。

所以他始終知道,自己學的是把式,而不是武學。

防身健體,總歸還是可以的吧。

到了晚上,張神農總是叫住他傳授醫術,半年來,蘇凌把張神農所藏醫書看了個七七八八,他本就是985大學中文系高材生,對於那些晦澀難懂的古文醫書,看起來也並不十分費勁,加上或許蘇凌還真是個學醫的材料,張神農教他的東西,他總是稍加鑽研便基本能夠融會貫通,甚至舉一反三,張神農總是大讚他收了一個好苗子。

他們師徒二人,師父真教,學生真學,半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蘇凌的醫術學問卻越發深厚,雖然比起妙手回春的杏壇高手尤為不及,但基本的病症,稍不常見的疑難雜症,他都可以應付的綽綽有餘。

只是,不瘋魔不成活,蘇凌和張神農兩人一個學一個教,往往便忘記了時間。往往深更半夜,張神農的藥廬之中還亮著燈光。

張芷月就M那麼靜靜的坐在旁邊,望著眼前的少年,眼中寫滿了欣慰和幸福。

她總是這樣安靜,見蘇凌或阿爺累了,便遞上茶水,怕他們餓了,半夜去灶房做了點心給他們當宵夜。往往星斗滿天的時候,他們才想起了時間,蘇凌抬頭看時,便會發現那個綠衣少女早已趴在旁邊的桌上安靜的睡著了。

蘇凌這才會將她滿懷抱起,放回她的屋中,然後再悄悄的離開。

每隔三日,便是張芷月最開心的日子,因為她會和蘇凌結伴到深谷之中採些草藥,起初杜恆還跟著,到後來杜恆說什麼都不願再去,只說,自己才不願意插在兩人中間,自己雖然腦袋不太靈光,卻也識趣的很呢。

幽谷山澗,潺潺溪水之畔,茂密叢林,幽深洞穴。無論何處,皆留下了那綠衣少女和這挺拔少年牽手而行的身影。有時累了,蘇凌就席地而坐,張芷月便掏出玉蛇笛,笛聲悠揚,泉水叮咚,心中從未有過的安寧。

時光斑駁,如夢如風,每一刻彷如永久。

那日又是採藥的日子,蘇凌和張芷月收穫頗豐,兩個藥簍裡早裝滿了名貴的草藥,在一座高聳的山峰之巔,蘇凌緩緩坐下,張芷月依偎在他的肩上,望著山中渺渺的雲氣,說不出的愜意。

張芷月緩緩開口,似帶樂說不盡的羞赧道:“蘇凌,你喜歡我麼?”

蘇凌點點頭道:“蘇凌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但蘇凌知道,阿月歡喜,蘇凌也就跟著歡喜,阿月悲傷,蘇凌也就跟著悲傷,蘇凌跟阿月在一起,就是什麼都不做,心中也是歡喜的。”

張芷月俏臉通紅,喃喃道:“那你想娶我麼?”

蘇凌柔柔的望著這眼眸如星的少女,鄭重道:“想,一直都想。”

張芷月先是心中一甜,又似帶了委屈道:“那為何已經半年了,你為什麼不告訴阿爺,娶我的事情呢。”

蘇凌無言,半晌才輕輕的颳了刮張芷月的俏鼻,緩緩道:“阿月,其實阿爺第一次說要我娶你,我就想迫不及待的答應,只是......”

張芷月神情微變道:“只是?只是什麼?”

蘇凌道:“阿月,你莫要生氣,我把心裡話全部說出來,這是個亂世,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今日我們飛蛇谷雖然安靜平和,但或許他日,便會被捲入戰火之中,紛亂天下,好男兒何以為家?如今沈濟舟在北方渤海虎視眈眈,蕭元徹在中原積蓄力量,蕭沈兩家必有一戰,若戰,天下百姓必遭塗炭,我們也無法倖免。而我,卻是要到天下見識一遭的,博取功名,縱橫天下我不敢奢望,我只是想讓自己變強,變得有能力保護我所愛的人,保護阿月,保護阿爺,保護杜恆,保護我的爹孃。阿月,我知道,你阿爸阿媽的死始終是你難以解開的心結。這天下,若真被沈濟舟這樣道貌岸然的人佔去,我們又將生活在什麼樣的世間呢?”

張芷月沒有說話,眼神流轉,似乎想著什麼。

蘇凌又道:“起初,我不知道阿月你身上揹負的血海深仇,或許我想在這亂世一爭的想法也就沒有那麼強烈,可是當我知道了之後,我便沒有一天不想著在這亂世中做出一些事情來。我說過,無論誰欠了我的,我便要百倍奉還,如今你便是我,我亦是你,那沈濟舟欠我的,我豈能不向他討要,雖然我現在是個無名小卒,但我覺得,早晚有一天,那沈濟舟所欠下的,我必讓他血債血償。”

張芷月點點頭,似乎明白了蘇凌想要表達的意思,輕聲道:“蘇凌,我知道了,這便是你遲遲不願娶我的原因吧,如果我們結婚了,或許終其一世,你都會終老在這飛蛇谷中,而那樣你絕對不會快樂的,對麼?”

蘇凌沒有否認,十分坦誠的點了點頭。

張芷月忽的將他抱的更緊了,彷彿害怕下一刻就要失去他一般,在他懷中喃喃道:“蘇凌,我明白了,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說著,朝他展顏一笑道:“蘇凌,我們回去吧!”

蘇凌點了點頭,兩人起身朝著飛蛇谷走去,只是,蘇凌清楚的覺得,張芷月握著他的手,愈發的緊了。

回到飛蛇谷天色已經擦黑了,杜恆和張神農做了一桌子的菜,正等著二人,見二人回來了,便笑著讓二人趕緊入席。

張芷月先是愣了一下,眼神閃爍,忽的似心中已然做了決定,驀地朝著張神農緩緩的跪下。

慌得張神農忙過來攙扶,張芷月聲音清冽,從未有過的鄭重道:“阿爺,芷月要嫁給蘇凌,希望阿爺能夠允許。”

蘇凌也沒有想到張芷月會突然如此這般說,這般做,一時之間心緒起伏,滿是柔情和心疼的望著眼前深情期許的張芷月,緩緩的與她跪在了一處。

張神農半晌無語,望著漫天的星斗,忽的老淚縱橫道:“兒啊,兒媳,你們看到了麼,阿月自己挑了一個好夫婿!”說著緩緩朝著蘇凌望去,沉聲道:“蘇凌,你那日說的兩全之策,你可想好了?”

蘇凌搖搖頭,他從不說假話,更不忍心那些甜言蜜語搪塞,有些愧疚道:“阿爺,我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醒了想,睡不著想,吃飯走路都在想,可是真的沒有兩全之策啊。”

張神農默然一嘆,朝著張芷月道:“阿月,不是阿爺不願意你嫁給蘇凌,蘇凌這孩子,早晚必有出息,我心中也認定了他,只是......”

“分離對麼?蘇凌所圖之事,更是九死一生對麼?”張芷月一字一頓。

“不錯,便是如此,你也願意嫁他?”

“我,願意!”張芷月的星眸中從未有過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