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一覺睡到晚上七點多。


 床上坐起來的時候, 時舒扭頭望著黑漆漆的窗外,有點發愣。


 不知道是不是六月份的比賽近在眼前,還是這段時間小組氣氛不斷緊張影響的, 他總睡不好。有時候,半夜兩三點醒一回,然後再也睡不著。腦子裡全是“w”的細節和畫面,翅膀小人披荊斬棘闖關奪寶, 翻來覆去, 折騰半小時, 太陽穴突突疼。即使不去想比賽那些事,情緒上的不安,還是會讓他在空空蕩蕩的腦海裡兜來轉去, 直至筋疲力盡睡著。


 耳邊傳來一聲喵嗚,很輕的貓叫,小乖蜷梁徑枕頭上微微抬起頭瞧他。黑暗裡, 狹長的藍色貓眼專注異常, 好像在打量時舒,又好像和時舒一樣, 單純望著某處發呆。


 時舒把它抱過來,摟著躺下。


 小乖柔軟又溫暖,窩時舒懷裡,像個自動發熱毯,時不時仰起毛茸茸腦殼頂著時舒下巴蹭來蹭去。


 周遭靜謐如水。空氣裡有很淡的香氛氣味,有點像梁徑用的鬚後水, 也有點像今早的洗髮露味道。


 睏意再度上湧, 一人一貓抱著又迷糊了半小時。


 真正醒來是梁徑進來叫他, 問他餓不餓。


 沒開燈, 梁徑坐床邊,注視他的眼神帶著些許笑意,半晌視線往下,落小乖身上,低低笑道:“壓扁了。”


 時舒眨了眨眼,趕緊往懷裡看。被他摟得緊緊的小乖一動不動,貼著他攤成一張雪白貓餅,藍色貓眼和時舒對視幾秒,喵了一聲,乖得不得了。


 一種很強烈的被依賴的感覺從心底生出。


 時舒低頭親了親小乖腦殼頂,又伸手揉了揉,笑著叫它“小乖”。


 小乖享受至極,時舒伸手揉它一下,它就忍不住仰起腦袋往前湊、一邊暈乎乎地喵喵叫。


 畫面十分和諧——如果忽略坐一旁表情漠然的梁徑。


 梁徑知道自己有點變態,但這種情況,不變態似乎也說不過去。他站起來,左手輕鬆撈起安穩享受時舒愛意的小貓咪,不冷不熱道:“骨頭要沒了。出去跑兩圈。”說著,又十分自然地問時舒:“不覺得它胖了嗎?最近吃得都比你多。”


 時舒好笑,沒阻攔,他看上去懶洋洋的,趴床沿笑著瞧睜大眼的小乖掛梁徑臂彎一路後退,直到消失在門背後。


 梁徑再次進來,看到時舒還在發呆。


 晚飯沒吃——最近食慾總不大好、睡眠也不好......梁徑有點擔心,走過去把人拉起來坐好,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時舒搖頭,想了想說:“可能有點焦慮......”


 這次的比賽說重要也重要,如果取得不錯的成績,會方便他們之後進更好的、更頂尖的遊戲公司。但並不和畢業掛鉤。眼下,作品兩週前已經提交——無論如何,即使對最後的結果焦慮,也不至於這麼嚴重。


 梁徑看著時舒,沒作聲。他沉默起來的時候,神情越來越像梁老爺子,渾身上下有一種不動聲色的壓迫感,眉宇微攏,面部沒什麼多餘表情,一雙眼幽深嚴肅。


 只是這種氣勢在時舒面前毫無作用。


 和梁徑對視幾秒,時舒掀開被子分開.腿往他大腿上坐,伸手小心環住他的背。雖然胸腹間的固定帶已經拆除,但肋骨完全癒合、恢復如初,至少還要一個多月。時舒不敢多碰他,只是把下巴很輕地擱梁徑肩頭。


 “聞京呢?”他問。


 梁徑左手摟緊,偏頭親了親時舒有點涼的耳朵,“出去了。”


 “哦。”時舒想起來了。


 慢慢地,中午餐廳說的事也回到腦海。


 “聞京是不是很傷心。”時舒小聲:“吃飯的時候,我感覺他要哭了。”


 聞言,梁徑輕輕笑了笑,不是很明白他是怎麼感覺到聞京要哭的。不過他從小就很能感同身受,對在意的人尤其。小的時候自己吃醋就用這個騙他守在自己身邊,百試百中。


 “哭也沒辦法。他哭原曦就會分手和他在一起?”


 這話說得有點幼稚。時舒樂了,順著梁徑的話不著調地說:“說不定呢......得去原曦面前哭。”


 梁徑點點頭:“好的。等他回來,就這麼建議。”


 話音未落,時舒額頭抵上樑徑肩,一下笑出聲。這種很安靜的互相陪伴的時刻,減輕了幾分他心底的不安。


 梁徑垂眼凝視他。按在時舒後背的左手往上扣住時舒後頸,托起來,然後低頭親上那張讓他時刻沉迷的柔軟嘴唇。他們很久沒做了,間隔比起高中那會還要久,這會的親吻就有些纏綿,唇齒之間難捨難分,梁徑一刻都沒有放開他,吮吻的動作幾乎含著他的嘴唇進行。


 漸漸,呼吸都有些重。分開來的時候,梁徑左手已經離開他的後頸,直奔時舒後腰,一會輕一會重地按著,意味已經十分明顯。


 時舒兩手捧著梁徑臉頰,腿間感受到,親了親他氣息滾燙的唇,小聲:“還是和之前一樣好不好?”他不敢和他來真的,畢竟傷口還沒徹底長好。上週沒留意,抱得重了些,親吻間隙裡他聽到梁徑悶哼忍痛的聲音,嚇得臉都白了,手腳唰地冰涼,之後對這件事更加小心謹慎。


 梁徑面無表情:“不好。”說著他又去親時舒嘴唇,認真建議:“坐上來。”神情和前一刻沒有絲毫分別,唯一不同的是注視時舒的目光,漆黑瞳仁深處那簇一直燃著的焰光,剋制久了,越來越暗沉,也越來越膨脹。


 這是當下梁徑覺得最保險的一種姿勢。只是無論再怎麼保險,時舒還是擔心萬一過程中沒坐好,或者動作幅度沒控制住,手撐到不該撐的地方,出了事怎麼辦。


 這場突如其來的事故帶給他的影響太大,至今他都覺得自己的腳還沒落到實處,還在山頂懸空著......這些漫長又零碎的感受時舒從沒和梁徑仔細說過。不過樑徑總是體貼的,他在意他的情緒,這麼些年,好像成了與生俱來的能力。


 時舒搖頭,垂下眼睫,烏黑細密的眼睫好像雛羽,因為不放心,顯出幾分脆弱。他看著梁徑結實的胸膛和腰腹,小聲哄:“再等等好不好。”剛才親的時候,他其實也有點忍不住,但也許最近精神不大好,那股興奮沒持續太久。


 貼在後腰的力道比之前還要重,梁徑氣得咬他耳朵:“不好。”時舒就不吭聲了。


 僵持片刻,梁徑重又低頭去親他。這時候的親吻比上一個還要急迫,時舒被他親得想哭,感覺嘴唇肯定腫了,待會聞京回來怎麼見人。他推開梁徑肩膀,作勢就要蹲下去。梁徑垂眼牢牢盯著,見他這樣乖順,渾身的血都在躁動。未等時舒摸到拉鍊,他一把將人拉起來,重新抱進懷裡,啞聲:“時舒,不行,我感覺我都耐受了。”


 說實話,這段時間,這樣單一的頻率太多、重複性又太強。梁徑骨子裡是有點變態的,越單一,他越壓抑。


 時舒愣住:“啊......”下意識以為梁徑出什麼問題了,手不自覺往下摸,“你沒事吧......”


 其實這個時候,他們對待這種事,彼此之間已經越來越坦誠,是一種無意識的坦誠。


 梁徑趕緊截住他火上澆油的手,苦笑:“別弄了。”他語速很快地說了三個字,稍稍後退,動作有些急躁。


 時舒看他這樣,表情難受起來,瞧著都有些可憐。


 可他不知道自己露出這幅神情,梁徑有時候會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他心疼得要死,一邊親一邊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舒:“你先出去,我自己來。別瞎想,我自己的問題。”


 他確實覺得是自己的問題。這種事不是不可控制,而他從小也不是那種隨便亂來的放縱性格。唯獨對時舒例外。小時候,書房讀著書,聽到底下庭院傳來的笑聲,都能讓他走神幾秒。長大了也穩重,可初中的幾次遲到,每次都是因為和時舒在路上吵架——丁雪電話裡同梁老爺子笑說,梁老爺子難以置信,遲到?他問梁徑,你和時舒吵什麼?學都不要上了?梁徑後知後覺,難為情,說,沒吵......就是他老是起晚,好煩,說他他就不高興。話裡是有埋怨的,但擱梁老爺子耳裡,只覺得無語至極。老人家想說,管好你自己,但梁徑會說,我自己管得挺好的啊,就是時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