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頭都給你打下來
梁布泉並沒有在馬士圖的臉上看到絲毫陰謀得逞之後的那種玩味般的笑容,相反的,在他的槍口指向這個叛徒的一剎那,他似乎看到了馬士圖眼中的些許難堪與落寞。
還想騙我嗎……
我就真的像你們想得那樣好騙?!
一個晃神的空檔,周遭的茂密的叢林就已經浩浩蕩蕩地改換了模樣。他聽見杜老四在罵娘,罵完了馬士圖又開始罵通書,罵過了通書又開始罵這片叢林,賈鏡似乎還在因為自己曾經變過大樹的那件事而心有餘悸,在成千上萬顆蒼松古樹將他們四人分離的一剎那,她曾努力地向著梁布泉奔跑,梁布泉拼命地朝著賈鏡遞出一隻手,可二人的聯繫隨後便被移動的叢林給迅速地切開。
再接著無數隻身體上佈滿苔蘚,頭上張著枝丫的野獸,便從樹林之中竄躍而出。梁布泉下意識地把手搭在腰上。
他的匕首又不見了。
“刀是否在你手裡,我說了不算,那片森林說了也不算——你自己如何決斷才最重要……”
這是殷舟在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和他說過的話。
“看見的,就一定是真實的嗎?”
“刀在你的手裡,如何決斷,是你自己的事。”
這群形貌怪異的野獸嘶吼著越逼越近,梁布泉一直退到無路可退的時候,才總算想明白殷舟和他講的,所謂的“著相”,究竟是個什麼道理。
“我著相了。”
雙手驟然握拳,刀在手上,槍,也在手上。
一頭滿身被青苔覆蓋的猛虎,張著血盆大口朝著梁布泉呼嘯而來。而後者卻並沒有像先前那般做出任何防禦或者進攻的架勢,他甚至乾脆閉上了眼睛。
一陣帶著草氣的清風拂面,有些涼。
但也只是有些涼而已。
落葉吹拂在臉上癢癢的,他用手輕輕地擦拭了一把自己剛剛被微風拂過的臉頰,手上沾了些許血跡,應該是在方才被落葉所劃破的傷口。
這裡沒有叢陣,也沒有那一隻只長相古怪的惡獸。
森林只是森林,森林不會移動,會動的只有人心。
梁布泉長長地吐了口氣:“我著相了。”
餘下的那三個人全部都一臉茫然地站在原處,杜老四的手裡擎著虛空,好像正手握著槍桿子與一群看不見的怪物奮力搏殺,賈鏡此時的狀態也和杜老四大同小異,她的右手般握成拳,像是隻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地和那群虛無的怪物拼命,然而量天尺正老老實實地戴在她的左腕之上,迎著清風“叮叮噹噹”的響。
馬士圖就像是丟了魂一樣,捂著腦袋跪在地上,低低切切地不知道在囁嚅些個什麼東西。此時的他顯然已經完全喪失了戰鬥的慾望,這模樣……就真的像是在後悔一般。如果走近了的話,想必一定能聽得真切。
可是他沒辦法走近。
因為馬士圖的邊上,正站著錢恩義。
那老東西沒走,只是施了個障眼法,讓所有人都認為,他自己已經化形成了一團煙霧,遁入了茫茫無邊的虛空。
似乎是發現了梁布泉的注視,錢恩義緩緩地揚起腦袋,用一種不可置信地目光盯著他的眼睛:“你……看得見我?”
梁布泉怪笑著聳了聳肩:“我又不是趙老瞎子,我當然看得見!”
“你……”
錢恩義如臨大敵一般地拾起了地上的黃銅煙桿,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
這還是梁布泉第一次見到這老東西能如此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