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煎帶魚 作品

第六十五回 仇

 梁布泉好了傷,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屋宇裡頭沒有旁人,一扇木門攔不住外頭的秋風,讓他禁不住覺得有點冷。他試探著動了動自己的胳膊,渾身上下都被白布條/子給裡三層外三層地纏著,胳膊肘就是連回彎都覺得費勁。


 他那耳畔是一陣又一陣的鑼鼓嗩吶聲,期間不乏夾帶著呼天搶地的哭嚎。


 想起來也是,自從在狼口崗子落了鏟,綹子裡頭就沒消停過。前幾日金得海的宅子裡頭鬧鬼耗子,還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個兄弟。


 翻身下床,穿衣出門,不在話裡。


 滿街的白紙銅錢,陽光清冷的發白,梁布泉一手扶著牆,循著聲音,是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聚義堂前。


 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三十來口黑皮棺材,一大幫人是披麻戴孝地跪在令堂前頭,馮三爺、張老五跟趙老瞎子分別立在令堂的兩邊,梁布泉沒從人堆裡面瞧見杜老四,興許是他身上的傷實在嚴重,現在還沒到起床下地的程度。


 他定了定神,打門邊的知賓手裡接過了三柱輕響,一瘸一拐地就要上去磕頭。


 許是開門的動靜驚擾了這些個苦主,跪在最前頭的大胖子率先別過頭來,倆人四目一對,正是那死了丈夫,又沒了妹妹的齊老虎。


 “我日你個親孃的王八犢子,你他孃的還敢過來!”


 齊老虎的眼珠子一瞪,抄起腰上的剁肉刀就奔著梁布泉衝了過去,“起初要不是馮老三護著,老孃我早就扒了你的皮了,今天你這王八犢子送上門來了,咱就新賬老賬一起算!你他孃的別跑!”


 梁布泉讓人包得活像個粽子一樣,他就是有心要跑,現實情況也不允許。讓齊老虎的其實給壓得是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又五迷三道地讓一堆人給圍了個瓷實。


 “誰說的宅子裡頭有蟲子?哪個狗屁不是的玩意讓一幫耗子給咬得直喊救命?憑啥死的是我家人?”


 “你這王羔/操/的咋還活著呢,你他孃的害死了多少人,還他孃的有臉過來磕頭!”


 “咱撕了這王八犢子!他跟那個老東西沒上山的時候,咱們日子過得雖然沒怎麼大富大貴吧,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提心吊膽吧?掃把星,你就他孃的是個瘟神!”


 “災星,禍害!”


 “弄死他!”


 梁布泉稀裡糊塗地也不知道讓人扇了多少個巴掌,現在他是大病初癒剛剛起床,腦子渾渾醬醬的還沒打開捻,就看見齊老虎暴躁地扒開眾人,論起手裡的剁肉刀,朝著他的腦袋就砍了下去。


 梁布泉完全是下意識地側過腦袋閃開了這要命的一招,刀刃“奪”的一聲剁到門框子上,朱漆的實木門框立刻就給劈出了一大條裂縫,灰土伴著碎渣子迷了梁布泉的眼睛,讓他又是朝後踉蹌了幾步,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齊老虎論起袖子,一咬後槽牙,把嵌在門框子裡頭的刀給拔了出來,紅著眼眶子又要奔著梁布泉索命。幾個披麻戴孝的苦主見狀,趕忙按住了梁布泉的手腳四肢,任憑他是如何掙扎都於事無補。


 “剁了他!”


 “齊奶奶,給咱們家的這幾口子報仇!”


 梁布泉就是在迷糊,這時候也該清醒過來了,扯著脖子喊:“你他孃的瘋了!有能耐砍老子,遇著那群鬼耗子的時候你們在哪呢?”


 誰料這句話反倒更加激起了眾人的怒火,齊老虎咬著後槽牙恨聲道:“遇著那群鬼耗子的時候,老孃的妹妹正趕過來幫忙!我們在哪呢?我們和那群耗子拼命的時候,你他孃的在哪呢?不分青紅皂白的,一槍就把我家妹子給掏死了!你個狗皮不是的臭算命的,老孃我……”


 “都他孃的消停點!”


 一聲槍響,直接把齊老虎手裡的剁肉刀給崩飛了出去。人群這會也不吵嚷了,就看見馮三爺舉著個響子站在棺材上,對著披麻戴孝的一群人恨聲道,“大鬧靈堂,還能不能讓我的這些兄弟消消停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