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黃銅煙桿

　梁布泉一行風風火火地奔來狼口崗子上的時候，正看見馬士圖叼著個菸袋鍋子指揮著幾個崽子搬運土石。張老五叉著腰站在離碃子不遠的一處坡地上，秋老虎的大太陽曬得他連眼睛都睜不開，見著馮三爺來了，趕緊從坡上跳下來，三兩步就跑到了人堆前頭:“爺，你咋來了呢？”

　“咋的？聽你這話……是盼著我來，還是不想讓我來啊？”

　綹子裡連著兩天出了這麼大的事，馮三爺是在沒辦法從臉上擠出小模樣，叉著腰狠狠地嘆了口氣，“在綹子裡頭呆的乏了，出來活動活動。”

　按碃的崽子，一波接一波地挑著扁擔往外運送砂石，看見這些兄弟忙活成這樣，馮三爺到底還是沒把拔陰鬥跟養活屍的事給說出來。

　這幫崽子已經夠累的了，沒必要在這時候把話點出來，害得他們身上受累，心裡頭也不好受。

　張老五沒看馮三爺，臉上的表情一僵，倒是先朝著梁布泉瞥了一眼，隨後僵著臉上的半分笑意，拽了拽馮三爺的袖子:“活動活動倒也好，只不過……您不是病了嗎？別在外頭呆太長的時間，該回房歇著，還是回房歇著吧。”

　梁布泉跟著趙老瞎子學了那麼多年的謠門騙術，自當也練就了一番心明眼亮的本事。他當然早就知道馮三爺沒病，張老五是馮三爺的親信，必然也明白這馮三爺釣魚的計劃。

　可如今馮三爺這麼早地出現在碃子上，肯定是證明那場戲不好再演下去了，他伸手去拽馮三爺的袖子，分明就是想要讓馮三爺借一步說話。

　“老四啊，你在這陪陪梁兄弟。”

　結果也當真和梁布泉料想的一樣，就看見馮三爺用手輕輕地按住了張老五的腕子，隨後一手攬著張老五的肩膀，轉頭就要往大牙子上頭奔，“我讓老五陪我去山上轉悠轉悠，散散心，如果有崽子不聽話了，幫襯著梁兄弟點。咱綹子上的兄弟不多了，能不動手，儘量別動手……”

　“啊……那行，你倆上去吧！”

　杜老四倒是沒往多了想，傻乎乎地點了點頭，“艾瑪，對了當家的！大牙子上頭可有狼啊，你倆別走遠了！那傢伙做個晚上我可見識到啥叫他孃的狼王，啥叫狼軍師了！那玩意可得罪不起，你倆要是碰上了，千萬可別……”

　“千萬別開槍！我知道，做個晚上打狼的又不止你一個！”

　張老五沒好氣地對著身後擺了擺手，“你在那待著吧，我倆要是碰上狼了，知道咋辦！”

　杜老四傻，可是梁布泉的心裡頭卻跟個明鏡似的。

　他已經在馮三爺面前顯露出了他嗅風聞氣的本事，至少短時間內，馮三爺是不敢對自己不利的。但是就如馮三爺所說，這段時間又是狼群又是耗子拔舌的，綹子的勢力的確是傷到了筋骨，能按碃子挖金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馮三爺臨走時候說的那句話，分明是在點著梁布泉呢。他是告訴梁布泉，如果著急抬礦出來的話，就儘量和那幫崽子好說好商量，畢竟能幹活的只有這些人，九里莊的事現在還沒擺平呢。萬一那夥人趁著這時候打上山寨，恐怕家裡連個看門的人都湊不齊全。

　早先在第一天按碃的時候，梁布泉就曾經在碃道里面見著過一隻耗子。想到了這，他也不免有些後悔:當時咋就頭腦一熱，把那傢伙給放了呢？萬一那隻耗子當真是對家油葫蘆養出來的鼠王可咋辦？是不是就錯失了一次捏住敵人命脈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