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故事

  許長樂的話乍然勾起了秦晏禮一些不是很好的回憶。

  那次,他們前往金三角圍剿一個販毒團伙。卻不料,他們725隊裡,竟然出了一個叛徒。

  叛徒導致他們任務洩露,計劃幾近失敗。他掩護戰友撤離,卻不幸被捕。

  不過救援來得很快,不到四天他就被救了出來。只是這四天非人的折磨,讓他足足養了三個多月才能勉強下床。

  能自主行走的第一時間他就去了至善孤兒院,得到的是小滿已經離開的消息。

  她回去上學了,帶走了她的全部檔案,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消息。

  他對自己的失約表示很抱歉,想著等以後再見面了,好好和她解釋一下。小滿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她會理解他的。

  沒想到的是,他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但是許長樂並不知道這些。

  她記得她十六歲的那個生日,那天天氣很好,天空格外的藍,一朵雲都沒有。

  早上起來後,丁阿姨為她端來了長壽麵,孤兒院的小朋友們圍在她身邊唱生日歌。

  阿輝送了她一條水鑽手鍊,青青把自己一直沒捨得吃的果凍送給了她,其它小朋友們把自己的彩筆、零食紛紛拿出來,當做生日禮物。

  她和大家一起分著吃了。

  其實在來至善孤兒院以前,她從不過生日。媽媽根本不記得她的生日,有一次她主動提起,直接被一個耳光扇翻。媽媽指著她大罵:“你還有臉提生日?有什麼可過的?老孃寧可沒生過你。”

  她的降生並沒有給媽媽帶來喜悅和幸福,也沒有讓她從許業成那裡得到更多的金錢和好處。反而給她帶來了變樣的身材和諸多生子後遺症,讓她愈發暴躁。

  於是她很早就知道了,她不該降生。

  不該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有什麼資格過生日呢?

  但是丁阿姨不這麼說,祁言也不這麼說。

  丁阿姨說每一個孩子都是上天的禮物,只不過每件禮物的包裝不同。有的禮物包裝精美,有的禮物包裝簡陋,然而裡邊裝的,都是很好的東西。對於至善孤兒院來說,她本人就是很好的禮物。

  祁言是怎麼說的呢?噢,他說:“怎麼會不該降生呢?我們小滿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以後啊,哥哥把你以前沒過的生日都給你補回來。”

  當時她高興極了,眼睛亮晶晶地對他說:“以前的就不用補了,你以後要陪我過生日噢。”

  “當然沒問題。”他答應得爽朗。

  十三歲生日,他帶她去了遊樂場。

  十四歲生日,他帶她去露營,看了星空。

  十五歲生日,他受傷沒能出門,不過卻讓軍區的好多哥哥姐姐給她開了一個小型晚會,把她的生日和一場慶功宴結合了起來。

  當時她還很擔心,問他這算不算違紀,他會不會被處分。他笑著說:“首長批准過的,這叫軍民同樂。”

  軍區的姐姐們給她梳了很好看的頭髮,給她做了好多好吃的東西,表演的時候,姐姐們都說“我這首歌是唱給小滿妹妹的”“我這支舞是給小滿妹妹看的”,她好像成為了全世界的中心。

  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這麼高的關注度,有些不安、侷促,但是更多的是幸福。

  於是在她的殷切期盼中,十六歲生日來了。

  她和大家分完零食就回了房間,換上了她最喜歡的一件新衣服,對著鏡子照了好久,一枚蝴蝶結不知道別到哪裡才合適。

  好不容易讓自己對儀容滿意,她坐在院子裡,等著祁言哥哥來找她。

  從早等到了晚,她沒有吃飯,肚子餓得咕咕叫。不過不要緊,祁言哥哥會給她準備很多好吃的。

  一直到九點多,孤兒院來了人,身影高大挺拔,她眼睛一亮,急忙跑過去,然而卻不是祁言。

  她朝來人打招呼:“張潛哥哥。”

  張潛見她朝自己身後張望,笑著問:“等阿言呢?”

  她抿了下唇角,小心翼翼地問:“祁言哥哥什麼時候來?”

  “他今天不會來了。”張潛說,“我估計你等著他呢,所以特意來告訴你一聲,他去找他女朋友了。”

  她當時整個人就和傻住了似的:“找女朋友?”

  “是啊,一時半會估計回不來呢。”張潛把手裡的一個小蛋糕遞給她,“去吃吧,別等了,生日快樂啊。”

  “等下。”聽她講到這裡,秦晏禮忽然打斷了她。

  許長樂好像還沒有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語調有些怔然:“怎麼了?”

  “是張潛告訴她,我去找女朋友了?”

  許長樂點頭。

  張潛也是725大隊的,是祁言的戰友,所以她並沒有懷疑過張潛的話。

  秦晏禮的神情變得很難看,氣憤和無語交織,不禁罵了句:“草他媽的……”

  許長樂輕輕眨了眨眼,這是她第一次聽秦晏禮說髒話。

  “怎麼了?”她問。

  “張潛死了。”他說,“槍決的。”

  “啊?”

  “他是個叛徒,出賣組織,洩露情報。”

  要不是張潛背叛了725大隊,他們那次任務不會那麼艱難,他也不會被捕,受那麼大罪、吃那麼多苦。他會按時回來,剛好在小滿生日的前一天。

  許長樂皺起眉頭:“那他為什麼要去找小滿那麼說?他故意的?”

  “是故意的。”秦晏禮冷笑一聲,“見不得人好。”

  在725大隊裡,張潛和他競爭最激烈。

  張潛很聰明,也很有能力。和他最大的不同,就是沒他能豁得出去。

  他們兩個經常發生紛爭,他有點激進,而張潛求穩。對於很多事,他不像張潛考慮那麼多,直接帶著人衝上去就是幹,然後幹出了一片軍功。

  他職位飛昇,張潛更不樂意了,可能是巨大的落差讓他心理扭曲,從而誤入歧途,走上了背叛組織的道路。

  他沒想到的是,張潛見不得他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連一個他很在乎的十六歲小姑娘,他都要去特意打擊一遭。

  如他所願,他簡簡單單一句話,讓他成了背信棄義的小人,讓他和小滿之間有了生死都無法消除的隔閡。

  秦晏禮都不敢想象小滿那天會有多難過。

  他身為秦家的子孫,拋頭顱灑熱血,守護一方安寧。他自認為無愧天地,也對得起西南幾省的戰友人民,最後卻讓一個小姑娘那麼傷心。

  小滿其實是個內心很敏感、很脆弱的人。

  對於別人來說只是一次失約而已,對她來說可能就是一次深重的打擊。

  她又被打回了原點,回到了那種沒人在意、沒人關心、沒人愛的狀態。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不配被愛,他和她說過很多鼓勵的話,才讓她好起來一點。

  她可能會覺得,又沒有人在乎自己了。

  秦晏禮撐著額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許長樂發現現在的秦晏禮很傷心,卻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傷心。

  她講的故事有這麼引人入勝嗎?

  “秦晏禮,我的故事講完了,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許長樂問,“你和祁言,到底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