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創業艱難（42）

亂彈客果然是亂彈客，三寸不爛之舌如簧，滔滔不絕說出他之見聞，眾人聽在耳裡，更覺驚險一嘆三詠！此時天已近三更，街上傳來陣陣報時的梆梆之時，陣陣夜風從半掩的門窗中吹進來，絲絲涼意讓眾人不由自主的裹緊身上衣物，油燈中燈油將竭，拇指頭大小的燈苗搖晃著一閃一閃，眼看快要熄滅，桌上的酒壺東倒西歪，菜餚也是殘菜剩羹，一片杯盤狼藉之態，閔珍伸手掩口打了個呵欠，對熊差吳馬說道`我們也回船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說罷，閔珍便率先起身到櫃檯結帳，那店家手裡把玩著那錠黃金，滿臉是笑道`已有人替各位付賬，只管走便是了！`閔珍見狀，也不再堅持，遂與熊差吳馬三人一齊走過青石板小街，徑直向碼頭方向而去，此時，天上一輪明月高掛，在幾縷如絲似霧的浮雲間遊走，幾顆亮燦燦的星辰在天邊調皮的眨著雙眼，陣陣夜風吹來，涼意襲人，小街上燈火闌珊處有幾名相扶醉歸的酒客，東倒西歪，步履蹣跚，一搖三晃的互相談笑戲謔，熊差苦笑道`想我等手握兵權，指揮千軍萬馬，食肥飲甘，夙興夜寐，反不如這幾個酒鬼快活呢？`吳馬江湖豪傑，對此快意恩仇，陶然醉鄉之事早已司空見慣，那閔珍卻聽出熊差意有所指，不由得愣了一下，心道莫非是這熊差也已厭倦打打殺殺，刀頭舔血的江湖生活？若真如此，夫君周汝昌又何以自堪？閔珍正思忖間，一行人已到了碼頭客船邊，船老闆正站在船頭跳板處焦急的等待他們回來，一見閔珍他人出來，忙迎了上來，匆匆忙忙的嗔道`列位貴客，以後離船，一定要告訴一聲，這江湖險惡，世事無常，若稍有個閃失，小可我可擔當不起呀！`閔珍對船老闆拱手，語帶歉意的說`連累老闆擔心啦，以後我等會多注意的！`船老闆便讓閔珍等人上前各自回倉休息，剛走了數步，船老闆疾行數步趕上閔珍`這位姑娘江湖漂泊，可是在找一個名叫姬貞的人？小可我方才在酒館中吃飯時，遇上了一位久別的故人，他無意中說話提及姬貞已到了斗篷山三清觀太虛真人那裡！`閔珍初時還以為船老闆也在酒館裡聽那亂彈客亂彈琴，她心中毫不以為意，待聽到斗篷山太虛真人這個名字，她猛的停住腳步問道`你那故人現在何處，快帶我去見他？`

那船老闆卻指著遠處江面上的一點燈光，搖頭笑道`你又不早點回來，他已走了！`閔珍悵然的望著遠處的那點燈火，耳畔傳來隱約的槳櫓哀乃聲和漁歌聲，相距甚遠，料定追趕已是不及，便只得悻悻作罷回艙！

一夜無事，次日一大早，船老闆正要招呼眾水手掛帆撐篙啟程，卻見一條方頭船船篷兜滿風疾馳而來，一個身材高大，面目兇惡的將軍站在船頭高呼閔珍的名字，眼見那船已至眼前，船老闆忙揮手招呼，說閔珍人等在此，那將軍聞聲，當即命船家停船靠岸，這船連人帶貨足有萬斤分量，加上船帆此時又兜滿了風，急切之間，如何停得下來，眾水手忙著降帆拋錨，好一片慌亂，這船依然疾馳而去，此時，已聞聲出艙的閔珍在甲板已認出那船上叫喊之人是龍且，見龍且的座船已擦肩而過，閔珍見甲板上有一堆粗如兒臂纜繩，她急中生智，一個箭步上前抓起繩子用力一拋，只見那纜繩展開如一條長蛇般直向龍且座船拋開，龍且凌空躍起，一把抓住纜繩，雙臂用力繃緊纜繩，那纜繩受龍且閔珍拉扯之力，頓時繃緊的叭叭直響，龍且座船如同被收韁的狂馬一般向前衝了幾十步，停了下來，眾人只見閔珍雙手抓繩，腳下襬出一個反弓步，左腳前伸抵住船舷，右腿微曲，身體後傾，如同定海神珍一般立在哪裡紋絲不動，任由龍且的座船如何掙扎！在場眾人都齊聲喝彩，鼓掌歡呼！

龍且見狀，也不甘示弱，雙手交替挽繩，竟拉動座船向閔珍靠近，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這推車牽船的神力只有耳聞，未曾目見呀！龍且見眾人驚歎，益發得意，雙臂連動，加速挽繩，那船竟如順流而下一般飛馳起來，轉眼已到碼頭，眾人這才看清，龍且此時也是滿頭大汗，汗流浹背濡溼衣衫，點滴汗水透甲而去，瑩瑩在目！龍且將纜繩系在船樁上，大踏步走過來給閔珍見禮，閔珍將龍且扶起，問他不在隆陽守城，跑到這梵淨山下來幹什麼？龍且告訴閔珍，隆陽城中已遭變故，龍且一人招架不住，只得率軍先退出隆陽城自保，在與佛王、閔成燾商議後，決定由龍且前往中原追趕姬貞告急！閔珍聽罷，急得六神無主，忙問是何方神聖，竟有這般神通攻陷隆陽城？龍且嘆了口氣，幾番話到嘴邊，欲言又止！閔珍益發生疑，再三追問，龍且被逼不過，這才告訴她是那楊和領軍用計詐開隆陽城！閔珍目眥盡裂道`楊和金角大王之位是姬王力挽狂瀾爭得，他敢恩將仇報？`

龍且嘆道`楊和這廝不知受了何人蠱惑，心性大變，別說是對姬大王忘恩負義，就連我等曾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刎頸之交他都未放在眼裡啦？`

閔珍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哀嚎道`這楊和是上屋抽梯，過河拆橋呀！他乘虛而入隆陽，姬大王和周汝昌他們進退失據，陷入十面重圍的死局呀！`

龍且在一旁不知該如何勸阻，急得手足無措，倒是熊差旁觀者清，他對船老闆的女人使了個眼色，那女人會意，上前扶起閔珍，熊差待閔珍情緒漸平，便面帶微笑道`局勢還未如此不堪？尚有可為之處，一則佛王與閔法王在五溪傳道日久，民心依附，聲望盛隆，只要他二人還在隆陽，百姓官吏都會支持！二則這楊和受姬大王重恩，一朝反目成仇，其中定有緣故？如今事已至此，只能待其塵埃落定啦！`閔珍及在場眾人一聽，也覺熊差之言極有道理，面上憂愁之色稍減，現場氣氛頓時緩和起來！熊差見狀，便又笑道`當務之急，我們是要找到姬貞大王，再徐圖後計！`熊差他這話眾人聽後也深以為然！當即催促船老闆掛帆搖槳，啟程往斗篷山而去！

閔珍這一行人乘風破浪，歷盡艱辛行走了一天，便離開大江主河道拐進一條岔路，折向東行數日，眼見斗篷山已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一行人都心中歡喜不已，此時卻突然聽見江岸上猿啼聲聲，定睛一看，只見一頭彪形巨猿正在懸崖峭壁上啼叫長嘯，閔珍見狀料知此猿猴定是姬貞收服的猿猴，它在此出現，想必姬貞等人也就在附近！想到這裡，閔珍忙命船老闆降帆放錨，靠岸停船，閔珍見姬貞心切，不待船停穩，便縱身一躍跳到岸上，眾人也緊隨其後，紛紛縱身躍跳上岸，果然只見那白色巨猿從懸崖上迅速躍下，徑直向眾人飛奔而來，轉眼已到近前，姬貞褒姒二人笑眯眯的從猿猴背上下來，眾人見狀頓時心中大喜，閔珍滿心歡喜，上前以子侄之禮參見，姬貞褒姒夫婦忙將閔珍扶起，閔珍提及隆陽之事，潸然淚下！姬貞嘆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坦然從容相對啦！

熊差龍且吳馬等人依次以跪拜之禮參見姬貞，姬貞將熊差眾人扶起，待寒喧一番後，他徑直上前領眾人到了江邊一處野店打塵歇息，姬貞命店家將好酒好菜傳奉上來與眾人接風洗塵，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姬貞端著酒杯離座起身，疾步走到龍且熊差吳馬身邊與之對飲，待眾人將杯中酒仰脖一飲而盡後，姬貞滿面笑容說道`打回隆陽，還要多多仰仗列位之力！了卻君王天下之事還要煩勞列位助一臂之力！`姬貞之言，語重心長，情之篤篤，龍且等人見狀，大為感動，齊齊抱拳鞠躬，誓言定要進退唯姬貞馬首是瞻！姬貞見狀，遂也歡樂開懷，哈哈大笑起來！那白猿通靈，此時竟也連幹數觴烈酒，借差酒勁發作放浪形骸起來！眾人見他輾轉騰挪，歡呼雀躍之態，不禁莞爾啞然失笑！

這岸邊鄉野茅店，酒不過是村釀濁酒，菜不過是雞犬魚蝦，此情此景之下，眾人俱都喝得大醉，各自相扶回房歇息，一夜無事！

次日一早，姬貞早早起床到櫃檯處結清付賬，待眾人用過早飯後登船啟程，順流北下，徑往中原而去！路途遙遠，紅日輕風，眾人閒來無事齊坐在船頭甲板，聽那龍且細述隆陽故事！

原來龍且奉命領軍鎮守隆陽，自感茲事體大，責任重如泰山，自姬貞走後，他夙興夜寐，不敢稍有怠慢，親力親為巡城之事！這一日深夜三更時分，他巡城至東門時，忽見城下湧來千軍萬馬，他不由得大吃一驚，忙探身察看詳情，卻見是那黑風峒金角大王楊和領頭率軍，他心中遂安，便出言開口聞楊和何故深夜率軍來此？楊和對答道是奉姬貞之命率軍來此護駕勤王，龍且情知值此多事之秋，天下動盪紛擾，黎民水深火熱，蒼生百姓有倒懸之苦亟待解救，他見楊和情真意切，言之鑿鑿，便也心中不疑有他，命人打開城門迎接楊和進城，楊和騎著高頭大馬上前領著眾將士魚貫而入進城，待過了甕城，龍且忽聽到楊和軍中一陣號角唿哨，只見那楊和麵色一變，甩掉長袍罩衫，拔出腰間佩劍率先發難，領著眾人徑直向龍且方向撲來，龍且見狀，情知中了楊和的瞞天過海之計，眼見大勢已去，料知再多作掙扎抗抵也是徒勞。他便無心戀戰，慌忙趕到城內的寺廟法場，領了佛王閔成燾等人會同眾將士潰回出城，可憐此時城中已烽火四起，火光沖天，黑煙滾滾，楊和人馬正到處殺人放火，龍且要潰圍出城談何容易？一路浴血奮拼，龍且一馬當先，拼死殺出一條血路，死傷無數將士才得以突圍，不敢回顧，倉皇逃竄待至聽不身後追兵馬蹄喊殺之聲方敢駐馬稍歇，清點人馬損失，十成已去三成，幸喜佛王閔成燾等人無恙，未大傷元氣！龍且頷手稱慶，心中連呼僥倖！他命親信得力將佐率大軍向前尋一背山臨水，易守難攻之處安營紮寨，乘險據守。他自令人斷後，且戰且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