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五嶺之南的景象

靈渠未成,卻有一關聳立而起。

越城嶺與海洋山之地,道路艱險。

溝谷之間正是咽喉之處。

此地最不缺岩石,關塞便以大石堆砌而成。

這裡四季並不分明,常年如春。

夏季多雨,冬季少風,煙雨瀰漫,少見日光。

“今夏蚊蟲眾多,讓守卒多多注意。

國都運送來的紗帳都用上,莫要在出現痢疾傳染之事。”

身著蓑衣的趙佗巡查著關塞上的守備,邊對部下將領交代一些夏季事宜。

“將軍,咱們何時南下,兄弟們可都等了好幾年了。”

趙佗看著詢問自己的小卒,臉上笑了笑,“監御史已經去往國都請戰。

靈渠也將成,相信用不了一年半載,便可直到南海!”

“彩!”

守關士卒同聲喝彩,趙佗看著這些,心中波瀾起伏。

自從調回太尉後,南收百越的事情便停止了。

大秦士卒天下無敵,但卻在嶺南這個地方陷入了泥潭。

這是真正的泥潭,山林延綿,沼澤遍地。

那些越人便藏於這些山林沼澤之間,時不時放冷箭。

箭上還不知淬了何種毒液,凡中箭者,無不死狀悽慘。

自入嶺中以來,將士無可停留之地,前進後便無退路,夜宿都不敢解甲弛弩。

神經緊繃如此,短時間還行,但常年如此,會讓人發瘋。

秦卒也是人,軍功激勵,軍律嚴懲,與這嚴酷的環境比起來,便算不上什麼了。

甚至發生了逃卒之事,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眼睛能看的敵人是可以防禦的,最起碼能夠看到自己是怎麼死的。

但各種各樣的毒蟲,瘴氣對於久經沙場的趙佗都是一種考驗。

他不信鬼神之說,但這處在此地,他像是看到了鬼神的居所。

“無論何時都不要喝生水,北方送來的煤炭充足。將士們無需愛惜這些物資。”

一旁的醫者補充了一句,趙佗點頭,“先生所言已為軍令,有前車之鑑,由不得他們不遵守。”

醫者點了點頭,軍中行醫便是這點好處,一紙軍令下去,所有人都得遵守。

喝熱水的方法在民間傳了幾年,都不見到什麼明顯效果,但在這裡卻被嚴格的執行著,這讓這位隨軍醫家之人很滿意。

“這幾年多謝先生指點,軍中瘟疫不發,皆先生之功。”

那醫者擺了擺手,“只盼嶺南早定,我等早日迴歸故鄉啊!”

趙佗默然無聲。

此地偏遠,舟船來往又慢,信息流轉都需數月,趙佗不知道監御史到了何地。

“監御史想必已經過了南陽郡,過了南陽便是武關了。”

他感嘆一句,多年未曾迴轉,武關的模樣在他心中都漸漸模糊了。

“若是陛下應允南下之事,當在冬日。”

趙佗點頭,認可這位醫者的說法。

一個士卒匆匆而來,“將軍,水蛭歸來!”

“哦?他們總算回來了,速歸將府!”

府中大堂之上,十個越人裝扮的人站立一隊。

這些人衣衫襤褸,身上多有傷痕,已經沒有出發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趙佗匆匆而來,十人便要下拜,他卻先拜了下來。

“諸位之功,古之莫有,請受佗一拜!”

“將軍不可!”

十人慌忙扶住趙佗,整個被架住後,他想拜都拜不下去了。

“來人,上酒!”

他一一看過十人,雖然狼狽,但眼神依舊堅毅。

“將軍,十人一路疲倦,而且身體有傷,老夫不建議他們飲酒。”

“嗨,一時心潮澎湃,竟把此事拋諸腦後。還請先生為諸人檢查一番。”

醫者朝幾人拱手後,便讓他們入座。

一一檢查他們的傷口。

“有箭矢傷痕,但並未中毒,看來老夫調配的藥物起了作用。”

那位受了箭傷的人一臉慶幸之色。

“是,多虧先生藥物,我這才撿了一條性命。”

“這位身上潰爛卻有些棘手,一會去趟醫舍,這些腐肉都要清除。”

他又揭開另外一人的傷口,那不像是箭矢傷痕,倒像是猛獸留下的咬痕。

“此傷是被一越人偷襲所致,那人用的是一截白骨,擊中之時只是刮傷了點皮毛,此時已經有十多日了,只覺傷口發癢,至此都未曾癒合。”

醫者嘆息一聲,“你卻命大,竟然撐到這個時候。”

“先生,此傷要緊否?”

趙佗關切的問了一句。

醫者面色沉凝,“你們應是及時用了淨水清洗,但仍未去除其中毒素。若再晚幾日,老夫便無力迴天了。”

那人一聽臉色發白,趙佗忙道:“那還是快去醫治的好!”

醫者便帶著那傷了胳膊的水蛭卒離開了大堂。

趙佗又看向眾人,面上帶了些喜色,“雖然知道你們一路倦怠,但本將還是要問,可探聽到那桀駿所在!”

“將軍請看此圖!”

為首水蛭卒將懷中一件白布攤開。

此布已經被水浸溼,但上面所繪立即吸引了趙佗的目光。

他死死盯著上面的圖畫。

五嶺越人聚集之地,皆在其上。

他順著灕江看下去,看到鬱水入海之地,明確標註了桀駿二字。

“這入海口處,情況如何?”

“回將軍,我等沿江而行,探得各處要地。

那些越人以為我等是從秦營逃出的越俘,便未攔阻我等南行。

只是後來到了鬱水畔,各處越人便有了警惕之心。

我等便隱匿了蹤跡,無奈時常遇到藏於山林間的越人。

一路斬殺幾十人,才到了那入海之地。”

這人講述著自己所見。

“鬱水寬廣,比大澤更遼闊,越人乘小舟來往,密密麻麻。

我等見其旗號,想要潛入查探,卻不慎被巡查之人發覺。

那些越人卻也精明,竟有口令!”

趙佗輕輕感嘆,“雙方交戰,這些越人也學了我大秦不少事物!”

為首之人也是微微點頭,“將軍,我等觀那桀駿非同常人,越人有此首領,恐為大軍之患。”

“後來如何?”

“後來,便是山林追殺,那些越人當真了得,穿梭山林,如履平地。

也多虧將軍那些特殊的訓練之法,才讓我等逃出層層險阻。”

趙佗聽這士卒講的輕巧,但見這其身上傷痕,便知這一路艱難。

“本將聞秦士北上萬裡,你等所遇,不輸他們。

暫且先去歇息,我必會為爾等表功!”

“多謝將軍!”

幾人告退。

趙佗則是輕輕拍了拍桌上圖紙。

看著仍未停歇的雨幕,神態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