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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宗之後,趙秀失魂落魄,將自己關在天罡峰大殿中,每每想起黎九川瀕死時的樣子,就心神難寧,愧疚難安。

  她從來都是一人,一人苦一人吃,一人甜一人品。

  這是她第一次因為自己害了別人,她拼盡全力彌補,仍不能撫慰己心。

  趙秀的‘閉關’被太上長老打破,丟給她一個孩子,讓她教導。

  收了李慎之之後,趙秀又‘被逼無奈’收下引起蒼火和凌光寒爭鬥的慕無霜。

  趙秀一路走來未曾拜過師父,就算是對待她像師父一樣的宗主,她也很少親近。

  她不知道怎麼當師父,只能一方面傾盡全力的教導,一方面讓自己身上的遺憾不要在兩個弟子身上發生,比如鬼潮那次。

  趙秀始終認為,是她不夠強,否則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

  所以她對待李慎之和慕無霜的要求極高,甚至比她當年還要高。

  兩個弟子完全不同的性情脾性,也讓趙秀吃盡苦頭。

  趙秀是有些偏執的,喜歡盡善盡美,李慎之和慕無霜並不符合她的預想中徒弟的樣子。

  但是兩個弟子對她,敬畏與仰慕大過天。

  趙拂衣在旁看著,兩個弟子吃盡苦頭仍甘之如飴,拼盡全力也難讓她開懷的樣子,心中苦澀。

  她真的不是一個好師父。

  後來,趙秀又收下唐未眠,還有何忘塵,實際上她那時最想要的一個弟子,是陸南枝。

  趙秀在看到陸南枝的第一眼,就覺得像幼年的自己。

  冷漠,專注,目標明確又心無旁騖。

  趙秀的眼,還是看不到低處的塵埃,只看到站在那一輩頂峰處的陸南枝。

  陰風澗中,被趙秀忽視的人,這一次才被趙拂衣看到。

  原來那時,江月白看她的眼神,一如她的弟子們,飽含著仰慕。

  “趙秀,你可曾看到她?”

  從陰風澗出來時,趙拂衣問趙秀。

  “誰?”

  趙拂衣搖頭,該來的總躲不過,也沒必要去躲。

  再後來,全宗小比上被打碎一切驕傲時,趙秀恍然大悟。

  時間被定格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中,趙秀面對著跟她一模一樣的趙拂衣。

  “我才是心魔對嗎?”

  趙拂衣望著趙秀,看時光在她身上倒回,一路回到趙秀幼年時的樣子。

  小小的趙秀眼含不甘和倔強,“你出現在這裡,是為了殺我嗎?”

  趙拂衣垂眸思索片刻,彎下她向來不折的腰,半跪在小小的趙秀面前,平靜的望著趙秀的雙眼。

  “我想跟你講和。”

  “講和?”趙秀不敢置信的睜大眼。

  趙拂衣點頭,抬手將趙秀鬢角亂髮攏到耳後。

  “你就是我啊,儘管失敗,儘管不完美,你仍是我不可或缺,又極其真實的一部分,沒有人能十全十美,是人都會犯錯,只要改了便好。”

  “更加不必沉湎於過去的失敗之中,午夜夢迴之時用自己過去的愚蠢來折磨自己,過去已經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實,就像我明知道結果如何,仍舊改變不了你的決定。”

  “所以,我想跟你講和,接受固執又不完美的你,我……可以抱抱你嗎?”

  趙秀淚眼朦朧咬住嘴唇,握緊拳頭渾身僵硬。

  趙拂衣眼底同樣霧氣氤氳,張開懷抱將趙秀,將那個不懂事不完美的自己擁入懷中,與自己和解。

  趙拂衣放過趙秀,趙秀也放過趙拂衣。

  自己放過自己,自己才能放過自己。

  心魔,也能化作驅使自己前進的力量,人,不都是從錯誤中成長的嗎?

  趙秀握著小拳頭抹掉眼淚,望著趙拂衣問。

  “你以後想做什麼樣的人?”

  趙拂衣認真想了想,牽著趙秀站起來,抬頭看黑夜之中,群星閃耀。

  “我想做,像天星北斗一樣,無論時移世易,都能為願意抬頭爭命之人指引方向的人。”

  趙秀笑,“那要先做成一方泰斗,才有資格!”

  趙拂衣也笑,“會的。”

  “趙拂衣,願你將來能真正做到,事了拂衣去,不為名利爭,只為……己心澄淨,道心無染。”

  “也會的。”

  趙拂衣與趙秀,相視而笑,小小的趙秀,化作一道光與趙拂衣融為一體。

  天劫之聲在耳邊消散,趙拂衣化神功成,她頭頂天穹之上,

  群星拱北斗,百鳥朝鳳凰。